第九十一章 勾魂

林麒很快就甩掉了追上來的官兵,在周德興眼中,他是不吃不喝的神人,卻不知道是林麒吞了一顆古怪的陰陽果所致。說起來這陰陽果雖然玄妙,但絕對不是什麽仙丹靈藥,吃了就能得道成仙,白日飛升。人身有精氣神之說,陰陽二氣充足,自然補充身體所耗,不渴不餓也沒什麽稀奇的,但這果子在林麒體內,也是改變了體質,身體更加強壯,腳程更快,五感更敏銳,力氣更大,也就僅此而已。

一陣快跑,林麒全身出汗,頓感神清氣爽,腳下也不停,趁著夜色前行,直到天亮才找了個地方睡了一覺,天黑醒來,漫無目的,尋思著找那人多的地方去,找個丐幫的人問問,看看佘鈴鐺有沒有周顛的消息。

不慌不忙的就來到了懷遠,懷遠是個小縣,比起濟陰來都遠遠不足,也就千八百戶的人家,林麒到的時候已是亥時,除了有幾聲狗叫之外,很是沉寂,這個時辰家家戶戶都已睡去,也沒誰像林麒一樣夜貓子般的四處亂逛。就連乞丐都見不到一個。

林麒知道乞丐一般都棲身在破廟,或是荒廢的祠堂,無人的破屋子裏,就繞著懷遠城轉悠,耳聽得有唱戲咿咿呀呀的聲響,順著聲音尋了過去,走了一條長街,前面恍然就是一個小廣場,廣場前方泥土堆砌了個台子,挺大,上面一男一女咿咿呀呀的正在唱戲。台下還擺著兩排小木凳。

奇怪的是,整個小廣場空無一人,倒是戲台右側塔了個喪棚,白布纏繞,招魂幡招展,貢品香燭齊全,卻是沒有一個家人守夜,除了戲台上面一男一女兩個臉上抹得跟鬼一樣的戲子,穿著戲服咿呀咿呀,沒精打采唱戲之外,竟是空曠的冷寂。

這情形就透著那麽一絲詭異。

俗話說的好,十裏不同風,百裏不同俗,千裏不同情。說的是相隔十裏,兩地的生活風氣不同,相隔百裏,習俗不同,相隔千裏,人情世事不同。林麒就是覺得稀奇,不明白大晚上的唱戲給誰看?給鬼看嗎?

他還真沒猜錯,這的確是本地的風俗,說起來也並不多奇怪,無非是那家人死了,這戶人家就會將棺材擺到戲台下面,搭棚做白事,白天家裏人來哭,晚上請唱戲的演上一場,有錢的連唱七天,沒錢的唱上一天兩天三天的都有。

戲可不是唱給活人看的,乃是唱給鬼差們看的,意思也淺顯,就是讓陰差老爺來勾魂的時候看場戲,看高興了,自然就會幫著照顧一下家人,到了那間也好過些。由此本地也多了個活計,唱鬼戲。但也不是真正戲班子出身,都是野路子,學那麽幾嗓子,搞兩身戲服就上場,錢也不多,但好吃好喝總是免不了的。

林麒不懂這些,就覺得唱戲挺好玩,說起來長這麽大他還真沒看過一出戲,正好又沒事,這麽好的機會,當然不會錯過,坐到邊上的木凳上,看得津津有味。

台上兩個唱戲的本是無精打采的,想想看,唱的再好,也沒人喝個彩,叫個好,又怎麽能打起精神來?這會見台下多了個人,聚精會神看得津津有味,一看就知道是個外鄉人,不懂得規矩,這唱鬼戲,除了唱戲的,活人那能在場,就不怕沖撞了鬼差老爺?

但有人看總比沒人看的好,否則一番風情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兩戲子也不提醒林麒,反而打起了精神,拿出十八般武藝來,將個戲唱的百轉千回。

兩個戲子唱得這一出,叫做破窯記,王實甫的本子,故事講的是劉員外之女月娥在彩樓上拋繡球擇婿,偏偏看中窮秀才呂蒙正,並且堅持要嫁給他,劉員外勸說無效,一怒之下將她趕至呂蒙正破窯中居住。呂蒙正在白馬寺中趕齋,劉員外讓長老不必接濟他,又想帶月娥回家,月娥不肯。呂蒙正自覺羞辱,與好友寇準進京應舉。十年後,他中狀元回家鄉任縣令,為試探月娥,先讓媒婆謊稱自己己死,勸月娥另嫁,月娥嚴詞拒絕;後又假裝不曾得官,月娥也沒有嫌棄他,他這才講出實情。白馬寺中,呂蒙正夫婦前往燒香,劉員外認婿,表明自己羞辱呂蒙正正是為激他上進,免得迷戀富貴,父女終於和好。恰巧寇準做官因采訪賢士也至此,眾人團圓。

沒什麽打戲,文戲倒也精彩,林麒看得興高采烈,高興了還使勁拍巴掌,弄得戲台上的兩人更加來勁,說起來這唱鬼戲,並不是將這段唱完了就算,而是唱的時辰,說唱兩個時辰,那就得是兩個時辰,唱完了就接著重頭再唱。

再來一遍,戲台上的兩人可就沒先前那麽精神了,又開始懶洋洋起來,一個腔調拖半天,兩步的距離走上八步,但林麒看得還是那麽認真,就覺得這唱戲的真是好看,簡直好看到了頂了。這也不怪他,他本是鄉下小子,沒見過唱戲的,更何況在那黃河地下呆了那麽多年,出來後看螞蟻打架都能看上三天,就不要說這戲台上打扮的花花綠綠,還有故事情節唱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