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修羅仇道 第十四章 監舍風雲(3)

和之前不同,蕭淩虛並未在這裏找到任何邪煞,也沒有發現鏡子,他非常輕松地就通過了樓梯,來到了接待室的門口。

清冷的夜風不斷地從門縫倒灌出來。蕭淩虛站在狹窄而屈曲的樓梯上,一輪妖異的圓月盤懸在天際,冷肅的月光漏過鐵窗,在他身後的台階上拉出了一道扭曲的長影,鬼魅一般。

蕭淩虛深吸了一口氣,扭開了接待室的大門。

鏡子是蕭淩虛在接待室裏看見的第一件事物。一面巨大的,占據了一整面墻壁的鏡子,正對著審訊室的大門。銀色的鏡面寒光熠熠。那上面反射出的鮮血淋漓的景象,如一場關於死亡的海市蜃樓,讓蕭淩虛差點兒沒有勇氣走進房間。

正對著鏡子的墻壁上赫然占滿了鮮血。血滴不停的往下掉落,仿佛是哪個搗蛋鬼故意用紅色油漆搞的惡作劇。

接待室的中間立著一張方桌,其中的三條桌腳上分別拷著一名死去的獄警。他們每個人的姿勢都很奇怪,臉上的表情詭異而且猙獰。

今天晚上負責巡夜的獄警離蕭淩虛最近。一塊尖利的鏡片從他的肚子裏長了出來,活生生地刺穿了他的腹部,並在那上面制造了一個巨大的口子。他的腹腔像菜市場裏的白菜一樣露天展著,腸子流了一地。

另外兩名獄警身上長著鏡子的地方分別是胸口和腰部。他們的腎臟和心臟好像也被破鏡捅穿了,鮮血濺得到處都是。

三個人的腦袋都被手槍打穿了,這應該是造成他們死亡的原因。死亡瞬間的表情還殘留在他們臉上,痛苦、絕望,還有一絲不尋常的釋然。

監區是唯一一個沒有被拷的人。此刻他正面朝蕭淩虛歪在桌子旁邊,臉上充滿了痛苦的神情,牙齒狠狠地咬著,由於太過用力的緣故,牙齒都已經倒嵌進了牙肉裏面,讓他滿嘴是血。他的眼睛如銅鈴般鼓著,表情是如此的痛苦和不甘,如此的急於死亡而不留戀生存。

而他身體的動作,似乎比他的眼神更加瘋狂。他的右手從指間到手肘全都沾滿了鮮血,手掌上全是割傷;左手則緊緊地握著一把手槍,槍口對準了他已經開花的腦袋。鮮血飛濺到了他身後的鏡面上,就像死亡的吻痕。

現在蕭淩虛終於明白一切是怎麽回事兒了。監區開槍殺死了那三名獄警,然後他自己也持槍自殺了!

蕭淩虛的心臟幾乎都要被這個事實震碎了。在這個房間裏發生過的慘景,像一部血腥的紀錄片,慢慢地在他的腦海中還原了出來……

緊鎖的房間,被拷的獄警,尖利的鏡片在他們的身體裏如雨後春筍般快速地生長著。它們沖破了人類的皮肉,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每一個人都皺著眉,咬著牙,嘴角殘留著長長的血絲,臉上的表情扭曲而糾結。

很快,一個比較瘦弱的獄警率先倒在了地上。他痛苦地扭動著身體,幾欲滴血的雙眼,看向了試圖幫他拔出鏡片的監區。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抹悲慟欲絕的光彩——那是一種放棄生命的絕望,一種選擇死亡的決然。

監區看見了同伴哀求的眼神。他淚流滿面地摸出了腰間的手槍,對準了同伴他的腦門。

“動手吧……求……求你了……”瘦弱的獄警認命地閉上了眼睛。他的表情雖然還是那樣的痛苦和無助,但他的嘴角已經因為即將到來的死亡而微微地彎了起來。

監區最後看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痛苦。終於,他強忍著良心和恐懼的折磨,射出了致命的,但也是充滿了同情和友情的一發子彈。

“砰”、“砰”、“砰”接連三聲槍響過後監區的眼前被一片血色染紅了。他的心在不住的顫抖,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開槍,或許也將是最後一次開槍。監區流著淚,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砰——”死神終於打開了手銬,釋放了被囚禁的靈魂。今夜,他空手而來;今夜,他滿載而歸……

“舍身苦海,殺生為人。天下之道,唯吾獨孤!”師父生前常掛在嘴邊的詩句倏然在蕭淩虛腦海中劃過。他的身軀不禁微微的顫抖。生平第一次,他對死亡有了全新的認識。

死亡不一定就是最殘忍的離別。有的時候,它也是一種解脫。

當蕭淩虛在接待室裏對死亡大徹大悟的時候,與他僅有一墻之隔的監獄之外,一輛黑色的牧馬人乘著夜色,緩緩地停了下來。

月色如綢,映照著聳立的高墻,似一束專屬記憶的燈光,搜尋著深埋的愛恨;夜風習習,從半開的車窗裏倒灌進來,像一個盜取相思的竊賊,翻亂了離人的愁緒。

開車的男人將車停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裏,熄掉殷勤,關了車燈。然後他掏出了手機,熟練地從某個文件夾裏找出了一張女人的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