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縊痕

第二天下午下班,張國忠和老劉頭開車來到了分局門口,看見柳東升夾著手包已經在門口等了,身邊還站了一個滿頭白發的民警,想必就是柳東升嘴裏的那個有名的法醫吧。

求人辦事麽,怎麽說也得請個像樣點的館子,接上人後,張國忠開車直奔國民飯店,弄得法醫老陳也有點不好意思,不就是幫忙看看屍檢報告麽,用得著這麽破費嗎……?

飯桌上,幾人先是寒暄了一陣,老劉頭把案件線索簡單說了一遍後,把當時那個屍檢報告的復印件遞給了老陳,“陳師傅,按我和國忠的分析,這兩個人被發現時,死亡時間應該已經超過半年了,希望您能幫著看看,以您的經驗,這種情況該如何解釋。”

“頸部有明顯縊痕,角膜透明,雙瞳等大……”接過驗屍報告念了幾句,老陳的眉頭立即就皺起來了,“哎!當時的這個法醫……哎……!”

“怎麽了?”看老陳唉聲嘆氣的,柳東升也挺納悶,“記錄得不詳細?還是違規操作了?”

“沒經驗而已……盡寫些沒用的……”老陳搖搖頭。

“這話怎麽說?”張國忠不解,這老陳又沒有看見屍體,怎麽就知道人家沒經驗呢。

“首先,縊痕是個很籠統的詞匯,不論是被人用繩索從後面勒死還是被吊死,脖子上都會有縊痕。但這兩種縊痕的深淺、角度、痕跡的長短粗細等等特征都有很大的區別!而一般被人用手掐死的人,雖說也是窒息,卻通常不會有很明顯的痕跡,就算有痕跡,跟被繩索勒過的痕跡也完全不一樣,如果說有明顯縊痕的話,那麽死者有可能是被人用繩索勒死或者吊死的!”老陳無奈道,“現在這報告上只是寫著有明顯縊痕,其他的什麽都沒說,真正的死因都不能確定啊!再有,如果兇器不是金屬繩索而是尼龍繩、麻繩甚至線繩之類的東西,傷口肯定會留有一些碎屑,這一點對調查兇器的來源,從而圈定兇手的職業範圍或居住範圍、甚至圈定第一作案現場的範圍都很重要,但這份報告裏一點都沒提到!幹法醫就怕這種含糊其詞的報告,很可能會把辦案人員帶進死胡同啊!如果說死者的死亡形態是互相掐住對方脖子的話,按縊痕這個特征推斷,死者自相殘殺的姿勢很可能是偽造的!”

“這一點我也有懷疑……”老劉頭說道,“他們的孩子向我透露,他們兩口子甜蜜得很,不可能自相殘殺,但我沒想到這個所謂的‘縊痕’能有這麽大的學問……”

“還有就是……報告上沒說身體上還有沒有其他傷口,屍體的指縫也沒檢查,更沒有體液和血液的化驗結果……這麽重要的細節統統漏掉了!就算家屬不同意解剖,難道收集一點體液也不行嗎?”老陳道。

“沒寫……應該說明屍體一切正常吧?”張國忠皺眉道。

“不!”老陳斬釘截鐵。“如果是被人殺死,那麽肯定會有搏鬥的跡象,最少也要有掙紮的跡象,他們的死亡地點如果是山裏的話,死者被勒死的時候手指肯定會不停亂抓,身上多少也會有些擦傷。如果手掌與指縫完好無損且全身無任何傷痕的話,那說明死者很可能死於被麻醉後或者昏厥期間,甚至有可能是中毒失去行動能力後被勒死的,但現在這個報告,一無體表細節,二無化驗結果,寫得跟散文似的,基本上和廢紙沒什麽區別!”

“您覺得……縊痕是致命傷?”老劉頭問道。

“我只能說,很有可能!”老陳說道,“我沒看到那個縊痕究竟什麽樣,所以不能確定!”

老陳這番話以後,張國忠和老劉頭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沒想到這有一搭無一搭的找個專家問了兩句,竟然問出這麽多疑點來,按老陳這麽一分析,廖氏夫婦脖子上的縊痕成了案件的焦點。這麽一來老劉頭也納悶了,如果那個所謂的“縊痕”真是致命傷的話,那很有可能屍體不爛只是偶然情況,放屍體的地方是聚陰池而已,如果他們真碰上了王四照這類懂得擺陣的高手,殺兩個人也就是兩刀的事(孫亭拿著槍都差點讓王四照殺死),幹嘛非要費那麽大勁把人勒死呢?再有,人都殺了,為啥要擺陣讓屍首不爛,還要偽造現場?身上的證件一個都沒碰,好象惟恐警察查不出死者身份似的,天底下有這麽仁義的兇手嗎?

“我不明白啊……”這時一直沉默的柳東升開口了,“如果屍體真的在山裏都放了半年了,螞蟻咬也咬爛了啊,為什麽嘛事都沒有?”

“嘿嘿柳老弟,山裏有‘聚陰池’這麽一說,聚陰池內不見螻蟻爬蟲……”老劉頭把聚陰池的原理給柳東升簡單講了一遍,這樣一來柳東升又開始繼續沉默了(準確的說是聽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