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糧房胡同兇宅(第2/5頁)

但是到得今天,郭師傅也信了此事,很可能是糧房胡同兇宅裏的東西年久為怪,有了道行,往後會引來大水,這麽離奇的事,官不管,民不管,跟誰說誰也不會信,那就只有郭師傅、丁卯、張半仙他們三個人去做。

張半仙說:“郭爺,不是我給你潑冷水,糧房胡同兇宅裏的東西有上應龍蛇之變,不下萬年道行,憑咱們哥兒仨,怎麽對付得了它?”

郭師傅從炕底下掏出那幾根棺材釘,說道:“難就難在不知那東西在哪,只要是找出來,我能讓它永世不得翻身。”

張半仙沉吟半晌,說道:“既然有郭爺你這句話,我幫你找出躲在糧房胡同兇宅裏的東西。”

陰雨連綿,從白天下到深夜,三個人只顧說話,到半夜還沒吃飯,肚子裏都打上鼓了,丁卯去把涼餃子熱了一熱,三人胡亂吃了幾個,打點精神,合計怎麽找出兇宅裏的東西。

張半仙說:“糧房胡同兇宅只有一怪,怪就怪在傳言兇宅有寶,卻沒人找得到,聽說刨錛打劫的白四虎腦子不好,白家祖上如何在屋子裏埋寶,到白四虎這輩兒失傳了,也或許根本沒傳下來。”

丁卯說:“與其在這裏空口說白話,不如我去糧房胡同走一趟,我這眼尖,沒準能看出些蛛絲馬跡,順藤摸瓜查他個水落實出。”

郭師傅搖頭道:“去兇宅取寶的人都這麽想,可是糧房胡同那兩間屋子,只差揭頂扒墻了,該看的全有人看過了,該找的也全有人找過了,我等不知底細,再去多少趟也是枉然。”

張半仙說:“郭爺丁爺,你們想想,糧房胡同兇宅是白記棺材鋪老掌櫃的房子,我想棺材鋪的生意雖然賺錢,到底不是老八大家那等巨富,再說天津衛老八大家尚且沒有傳世重寶,他一個賣棺材的買賣人家裏,又會有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郭師傅說:“棺材鋪無非是賣壽材的,與別的買賣鋪戶沒什麽兩樣,要趕上死人多的年頭,賣棺材的也能發財,不過棺材鋪有錢是有錢,有什麽寶那可難說了。”

丁卯說:“庚子年拆天津城,棺材鋪掌櫃撿城磚蓋的房,聽老輩兒人所言,城磚可是一寶。”

張半仙說:“不然,城磚塊大,又不易裂,用來蓋房比普通的窯磚好得多,發大水也沖不倒,所以民間說城磚為寶,那也不過是個比喻,豈是重寶?”

丁卯說:“我實在想不出了,如果是個看不見摸不到的東西,即使將糧房胡同的房屋全拆了也是白費力氣,怎麽會有這麽邪門兒的事?”

張半仙仰面苦思,自言自語地說:“白記棺材鋪老掌櫃家裏能有什麽寶?糧房胡同兇宅是空屋,那東西又不在別處,明明在那屋裏,可是擺在眼皮子底下也沒人看得出來,它會是個什麽東西?”

郭師傅沉穩老道,雖是水上公安,他這輩子可也破過不少奇案,經驗特別豐富,丁卯精明幹練,向來是郭師傅的得力幫手,加上個一肚子餿主意,號稱無所不知的張半仙,他們仨人湊一塊,也頂得過半個諸葛亮了,可從半夜想到天亮,怎麽想都是鉆進死胡同,郭師傅覺得張半仙話裏有話,他知道此人心眼兒多,好像知道些什麽,卻擔心泄露天機,揣著明白裝糊塗,如果張半仙不把窗戶紙捅破,那一番話說了也等於沒說。

郭師傅心想:“趕在鬧大水之前,找出糧房胡同兇宅的東西就是,今年大旱,到陰歷七月之後,汛期已過,雖然下了雨,卻不會再有洪水,來日方長,也不爭這一時。”他打算過第幾天去找張半仙問個明白,卻忘了張半仙看見灶王爺年畫說出的兆頭——要丟飯碗。

當時有人往上邊揭發,說社會上很多無中生有的謠言,都是從郭師傅身上而來,影響極為不好,好在有老梁替他說好話,但是也不讓郭師傅和丁卯再當水上公安了,丁卯被調去南窪,郭師傅則發到盤山看守水庫,其實在水上公安做臨時工打撈浮屍這種差事,不是什麽好活兒,水裏泡得腫脹的腐屍,惡臭難聞,一向沒人願意幹,雖然說可以積陰德,塵世上卻只見活人受罪,何曾有死鬼帶枷?

相比之下,守水庫輕松得多,只是那地方偏僻,條件艱苦,吃不上喝不上,大山裏的水庫周圍人跡罕至,要去附近的村子至少走二十裏山路,十天半個月不見一個人來,守水庫主要是看著不讓當地村民們來捉魚,郭師傅幹了半輩子水上公安,沒想到突然不讓他幹了,來到盤山水庫,不過天下的事,往往是吉兇相伴,福禍相依,單看盤山水庫,到底是不比在天津衛做水上公安,可從長遠一看,一九五九年開始進入了三年困難時期,全國上下節糧度荒,人們吃不飽飯,掉在馬路上的爛菜葉子都讓人撿去吃了,他那幾年多虧是在盤山水庫,水庫裏有魚,山上長黃蓿,是種能吃的東西,別管怎麽說,至少沒挨餓,郭師傅知道人們餓急眼了,所以看到村民到水庫偷魚,他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忍去管,為此沒少背黑鍋,到後來水庫裏的魚都讓人吃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