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209號墳墓(第4/7頁)

他想去找人,卻擔心自己看錯了,萬一聲張出去,三義廟中又沒有旱魃,豈不是自找麻煩?或許只是個專偷死人壓口錢的盜墓賊,心想:“如若真是旱魃,去後必返,因為此怪白天要躲在棺材裏,我先不出聲,遠遠地躲在破廟中看個究竟,等我看明白了,卻又理會不遲。”他向來膽大好事,以為只要不出聲,再看一次也不打緊,沒準不是旱魃,而是偷墳盜墓的賊人,用不著大驚小怪,三義廟後墻塌了個大窟窿,他躲在墻後,一聲不響地注視著墳地,荒煙衰草間一片寂靜,夜風拂動亂草枯樹,投在月下的影子,如同山鬼般張牙舞爪,王苦娃到底是膽大心直,換個膽小的早嚇跑了,等到後半夜,月色西沉,仍不見動靜,王苦娃心說:“準是看錯了,那是個偷棺盜寶的賊人,要不怎麽對著棺材下拜呢?讓我在這白等了半夜,哪有什麽旱魃?不過……荒墳野地裏的破棺材中,除了幾枚壓口的老錢,又有什麽東西好偷?”

他心中胡思亂想,等得久了,忍不住打起瞌睡,驀地裏冷風襲身,打了個寒顫,霎時間睡意全無,睜眼一看,卻見墳頭荒草一陣亂晃,棺材中的死人已經回來了,王苦娃在破廟裏蹲到半夜,腳都麻了,他將手扶在墻上,卻摸到冷冰冰活潑潑一物,黑暗中看不出是個什麽東西,有可能是墻縫裏鉆出的壁虎,夜裏出來吃蚊蟲,撞到了王苦娃手中,不咬人也能嚇人一跳,王苦娃趕緊往後縮手,怎奈顧得了前顧不了後,手肘撞到了廟中的供桌,發出“砰”地一聲,他心裏跟著一緊,響動雖然不大,但在深更半夜,聽上去分外真切,他自知情況不好,擡頭看見破墻外一張枯樹皮般的怪臉,兩目如燈盞,映月泛出綠光。

王苦娃見驚動了旱魃,也自慌了手腳,叫得一聲苦,不知高低,他跌個跟頭,轉身奔著廟門跑去,怎知那屍怪來去如風,早從墻後轉到了門前,伸出兩臂作勢欲撲。虧得王苦娃硬生生刹住腳步,才沒有直接撞到屍怪身上,只好又往後退,躲到了劉關張的泥胎神像背後。屍怪到了廟門前,突然停下不動,口中嘰嘰有聲。王苦娃大為不解,喘著粗氣看看四周,心想:“原來這東西不敢進廟,定是畏懼廟中的泥胎塑像,三義當中畢竟有關公……”他這個念頭還沒轉完,卻聽廟門處“喀拉”一聲巨響,那廟門本已半毀,此刻讓那旱魃一撞,登時往上飛去,帶著股勁風呼嘯而至,重重撞在殿頂,門板又掉在地上,殿頂被它撞開個窟窿,連磚帶瓦落下來一大片,劉關張塑像上也落滿了灰土,三個泥胎神像土地爺似的灰頭土臉,全都遮沒了面目。

王苦娃大驚,心想:“全憑三義靈應護佑,方才僥幸不死,讓灰土遮住的神像與尋常泥胎有何分別?”他急忙跳上神龕用衣袖擦拭泥像,怎知三義廟建於幾百年前,荒毀多年,久無香火,泥胎臉上的油彩讓風吹得變脆了,那層漆皮一碰就脫落下來,屍怪已然躍進廟中,張臂來撲,一人一屍圍繞泥胎塑像兜圈子,轉得兩三個來回,王苦娃已是腿腳發軟,喘作一團,兩下離得越來越近,王苦娃眼見大勢已去,怕只怕小命難保,逼到這個地步,也是狗急跳墻人急生智,一眼瞥見殿頂塌了個窟窿,心說:“黃鼠狼放救命屁,還有最後這麽一下!”

王苦娃看旱魃身子僵硬,他急中生智,手足並用攀登後壁,爬到殘檐敗瓦的廟頂躲避,這口氣還沒等喘勻,忽然刮起一陣冷風,雲迷月黑,蒿草亂晃,旱魃一躍而起,伸出雙臂直奔王苦娃撲來,距廟頂只不到半尺,它這一撲落地,口中嘰嘰有聲,緊接著又往上撲。王苦娃見旱魃縱身躍起,一次比一次高,三兩次便會跳上廟頂,忙抓起瓦片,對著躍上來的旱魃用力砸去,一塊布紋厚瓦,打在旱魃頭上擊得粉碎。

旱魃上不來,王苦娃也下不去,僵持了不知多久,聽得遠處有雞鳴聲傳來,東方漸白,廟下沒了動靜,他受這一番驚嚇已是精疲力竭,探頭往下看,只見旱魃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他仍不敢下去,不久有人尋來,原來王苦娃的老娘讓他去燒紙,自己留在家一邊做針線活,一邊等著兒子,可王苦娃這一出門,卻好似泥牛入海風箏斷線。

老娘在家裏左等不見回來,右等也不見回來,等到後半夜還不見人。老娘擔心他黑天半夜出了什麽意外,央求左鄰右舍幫忙找尋。大夥得知王苦娃偷著出門燒紙,必定是卻了沒人的地方,應該不會走太遠,想想周圍沒有沒人的地方,北站一帶人來人往,糧房胡同雖然僻靜,卻也有人居住,北寧公園中有守夜看門的老頭,這都不是燒紙的地方,而寧園後身有個三義廟,那破廟年久破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跟寧園隔著條大土溝,當年李延章牽墳動土,留下一個大墳坑,不時有野狗出沒,王苦娃十之八九是到破廟裏燒紙去了。人們天亮時分找過來,看到王苦娃躲在破廟檐頂上面無人色,後墻下倒著個死屍。眾人見狀,皆是吃了一驚,等到把王苦娃接下來,聽他說明經過,愈加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