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海張五埋骨(第3/6頁)

天色漸晚,留下三個人住在大棚裏守夜,看著挖河泥用的鏟鎬和獨輪車,其余的人都走了,夏更天,黑的晚,已是夜裏八點左右,留下的三個人可沒閑著,他們三人是解放前魚行的苦力,結為盟兄弟,老大老二和老三,老大是個蔫大膽,老二鬼主意多,老三手腳不幹凈,小偷小摸,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他們仨敢偷敢搶的窮光棍湊一塊,憋不出半個好屁,等別的河工都走了,他們吃過飯,守在漫窪野地裏,用草紙燒煙熏蚊子,四顧無人,又看雲陰月暗,不免生出貪心邪念。

老大說:“你們哥兒倆說說,河底下這個大洞裏有什麽?”

老三說:“別是有旱魔大仙?”

老二說:“愚民胡說八道,哪有那回事,石碑上有張錦文的名字,我看一定是海張五的墓。”

老大說:“老二說的對,淤泥下的石板是墓門,下邊有海張五的棺材。”

老三說:“墓中怎會有那麽多蜻蜓飛出來?”

老二說:“你真是一腦袋高粱花子,那是墓中寶氣所變。”

老三說:“大哥二哥,我明白了,聽你們說話這意思,是打算……”

老大說:“打算幹什麽,那還用說嗎?海張五是大鹽梟出身,打太平軍有功,封為朝廷命官,有得是錢,他墓裏陪葬的全是好東西。”

老二說:“明天再往下一挖,海張五身邊的珠寶全得交公,現在卻只有咱們三人在此,不如下去拿它幾樣,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老大和老三不住點頭:“人不得外財不富,馬不吃夜草不肥,誰願意窮一輩子,此時機會擺到眼前,還沒膽子下手,那就活該受窮,餓死也沒人可憐。”

老天津衛人盡皆知,大混混兒海張五把持鹽運發家,舊社會鹽稅很重,但家家戶戶要吃鹽,誰也離不開,鹽又是從海裏來的,無本的買賣,各行各業做什麽買賣,皆是“將本圖利”,只有鹽商是無本取利,所以清末的巨富全是鹽商,海張五又是其中的頭一號,當年太平軍北伐,一路勢如破竹,眼看要打進天津衛了,知縣謝子澄無兵無糧,急得要上吊,多虧海張五出錢,聚起四千練勇,添置火器,稍直口一仗下來,就把太平軍打散了,簡直比朝廷還有錢,他墓裏的金珠寶玉,又是何等動人眼目?

三個人商商量量,準備下到洞裏挖出海張五的棺材,當即收拾家夥,捏了個紙皮燈籠揣在懷裏,纏起幾根火把,帶上挖大河的鎬鏟和繩索,趁著月色正黑,摸到河底的石板近前,看時辰剛好在三更前後,偷墳掘墓,正是後半夜幹的活兒。

清朝的大鹽梟海張五,本名張錦文,排行老五,給掌管鹽運的海大人當過幹兒子,受到提拔賞識,人們當面尊稱其為五爺,老百姓背地裏管他叫海張五,此人在鹹豐年間白手起家,打過太平軍守過大沽口,死於光緒末年,到挖大河的一九五八年,隔了不過五十來年,清朝末年,社會動蕩,盜墓活動猖獗,官盜民盜,屢禁不絕,海張五身為巨富,可能也是怕死後被人盜墓,下葬時並未聲張,至今沒人知道海張五的墳在哪,當年在西門外挖大河,挖到塊刻著海張五名字的石板,堵住河底一個大洞,三個魚行出身的窮光棍,以為下邊有海張五的棺材,動了掏墳掘墓的念頭。

時逢大旱,河道水枯,荒草深處連聲蛙鳴蟲叫也沒有,四下裏黑咕隆咚,按說至少該留下一個人接應,另外兩人下去開棺取寶,可三個人互不放心,親哥們兒也會因財失義,何況只是盟兄弟,商量到最後,哥兒仨決定一同下去,得了寶三一三十一,每人平分一份,洞口的大石板白天已被鑿裂,再扒開輕而易舉,他們喝了幾口白酒壯膽,老大握著火把照亮,也是防備河底有蛇,老二背了條麻袋裝東西,老三手持撬棺材用的鏟子,找來三條長繩,一端綁在河邊大樹上,一端拋進洞中,把三捆繩索都放盡了,勉強到底,三個人一同順繩子下去,只見這個大洞,直上直下,又深又闊,外頭悶熱無比,裏邊陰氣襲人,他們一進去,不約而同地打個寒顫,周身上下生出毛栗子。

河底走勢垂直的洞穴,深處通到更大的洞窟,說也奇怪,洞中有個極高大的石墩,有楞有角,兩丈多高,上窄下闊,周圍黑漆漆的看不見盡頭,只覺陰風陣陣,落腳處滿是泥濘,他們以為河底石墩裏有海張五的屍身,應該是個大石槨,可也太大了,用手抹去泥汙,借著火把的光亮打量了半天,怎麽看怎麽不像是棺槨,而是沉到河底的一座白色石塔,塔高五重,通體白石,裏頭是實心的,下邊的台座八面八方,嵌著冷冰冰的大銅鏡,抹去泥水,大銅鏡還能照出人臉,有半截陷進泥中,哥兒仨心裏都犯嘀咕,他們再沒見識,也能看出不是海張五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