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琊山寶殿 第十一章 山神廟

葛叔見我一語道破,不由激動說“那你知不知道該怎麽對付井裏那個東西?唉,江老爺子太慘了。”

雖說我並非本地人,但當年爺爺帶著陳詞,算是逃難在此,而我的童年時期也是在此渡過,這片地方對我來說,不是故鄉,勝似故鄉,哪兒能放著不管。想了想,我只能暫時放下地窖裏的事,對葛叔說,得先見見江爺子才能做打算。

此時我們吃飽肚皮,喝著茶閑聊這麽許久,打定主意,二話不說,便由葛嬸子收拾了些吃食,我帶著豆腐往後山的山神廟而去。那條和豆腐搶雞翅的黑狗,搖著尾巴在前面帶路,顯得很通人性,豆腐一邊兒罵狗,一邊兒問我“老陳,你什麽時候還會捉鬼了?難不成真要去對付那水鬼?”

我道“其余的鬼我不知道怎麽對付,因為它們無形無質,手段多端,那得由專業人士出面。不過我聽爺爺說過,水鬼又稱水粽子,是屍變的一種,有形有質,對付鬼我不會,對付粽子咱還怕嗎?”

民間傳說的水鬼有兩種,一種是死後鬼魂困在了水裏,一種是死後屍身所變,成為水鬼。前者我沒辦法對付,但葛叔給我講的過程中,描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有人在井邊朝下張望時,看到過井水深處,有一個毛茸茸的黑影兒。

據說,屍變形成的水鬼,就是個毛茸茸的圓球狀,長著長長的雙臂和大嘴,有人路過井邊兒,就會用手將人拖下水,待人淹死後,再用大嘴吸出人的魂魄,這樣,那個人的魂魄就會成新的水鬼,而前一名水鬼就可以往生了。

這些水鬼找替身的說法,有沒有道理我不清楚,但對付有形有質的粽子,哪怕是水粽子,我還是有把握的。

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去看望看望江老爺子。

我們這地方的山神廟,建於文化大革命以後,是村裏唯一的封建迷信場所,但凡村裏出了什麽不尋常的事兒,或者有什麽願求,都是來山神廟。

山神廟是木制結構,供奉著山神和它手下的精怪,由於村裏人越來越少,因此來山神廟的人也不多了。我和豆腐進去時,山神廟的廟門一半兒已經沒了,剩下的一半大氅著,門口頂上,掛著一張碩大的蜘蛛網,上面爬著一只五彩斑斕的綠頭蜘蛛。

神台的供桌下,隨著我們的到來,幾只受驚的老鼠嗖的一下溜了個沒影兒。

豆腐目瞪口呆,說“葛叔說江爺子住這兒?媽呀,這地方能住人嗎?”我小時候還在這山神廟裏玩過,那時候中國經濟不發達,鄉下人也沒有往城裏湧,我們村還很熱鬧。

說到山神,我到是想起了一件奇怪的事兒。

我從小就天不怕地不怕,漫山遍野的亂竄,村裏孩童以我為首。有一回我們跑到這山神廟裏,江胖子尿急,指著神台說“咱們來比撒尿,看誰的雀雀尿的遠。”

“好、好、好……”一幫破小孩兒自然樂意,就幾個女孩子跺腳捂臉跑回去,說“我們要告訴大人,說你們幾個耍流氓。”說著便往回跑。

我心說我是老大,自然我尿的最遠。那時候小孩子的虛榮心是特別奇怪的,在這個比賽上,所有人都非常重視。我們站成一排,神情嚴肅,齊刷刷的脫了褲子,露出一排顏色不一的光腚子,數個一二三,捏著小兄弟就開始撒尿,將整個神台都弄濕了。

那次我得了第一名……當時十分得意,結果回家後,當天晚上就發高燒了,做夢夢見一個蓋著紅布的人飄在地上,把我舉了起來,捏著我的雙腳,將我當風車甩。甩啊甩啊,甩的我頭暈腦脹,胃裏翻騰,眼一睜,頭一歪就吐了。

爺爺著急不已,當時嘴裏念叨著杜湊什麽的,那會兒我還不知道,現在想來,爺爺念的可能是詛咒,他八成以為我要讓詛咒給奪去性命。後來我暈過去,說著胡話,燒了好幾天不退,等醒來時才聽人講,爺爺知道了我們在神案上比賽尿尿的事兒,去給山神爺燒了半夜的香,還連夜做了張新的神案給換上,我的病才不治而愈的。

此刻,看著眼前破落的山神廟,我又想起了爺爺,心裏沉甸甸的,緊接著矮著身子,避過頭頂的蜘蛛網,和豆腐進了山神廟。

豆腐喊道“江老爺子,我們來看你了,給你帶吃的,你在嗎?”

我張頭四望,卻見山神像,還是當初那尊泥像,半個身體開了裂縫,奇怪的是,這地方別處都肮臟不堪,唯有這神像倒還幹凈。我心想,莫非是江老爺子在打掃?是了,他一家子都死在水鬼手上,正常人遇到這樣的事兒,肯定都會將一切寄托在神靈身上。

豆腐喊完,沒人答話,正殿不大,一眼便瞧了個遍。我估摸著人是不是不在,便帶著豆腐往偏殿走,誰知腳踩才到門口,一個黑色的身影便猛的朝我撲了過來。那身形雖然來的突然,但動作卻不快,我立刻避閃開去,定睛一看,卻是個蓬頭垢面,滿臉皺紋的老人家,身上穿著的衣服布滿了黑色油光,散發出惡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