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第七章(第2/4頁)

央宗問她:“你是遊客嗎?”

她說:“不是,我要住下來。”

央宗覺得她很奇怪,只好來找師傅,桑珠活佛看人是能看到許多常人看不出的東西的,他跟拉姆談了很久,問她:“為什麽要去沒人的地方?”

“不想見到人,人多了,我很難受。”

桑珠說:“無人區的環境很惡劣,你一個人,會死在那裏的。”

她居然回答:“我知道啊。”

桑珠活佛留她在寺裏住了幾天,他對央宗說:“拉姆不是普通的漢人姑娘,她身上有一些我說不清的能力,有死氣圍裹著的怨氣,也有導引人成魔的惡障,拉姆經過桑紮是佛的意願,佛祖要我們做一些事情。”

央宗靜靜聽著,在這裏,一切都是佛的意願,幹旱或者雨露,爭吵或者寧靜,一片葉子的落下或是一顆果實的長成,既然這樣,拉姆的到來,也一定是佛的意願。

幾天之後,多瑪部落的人來寺裏祈願,桑珠征求拉姆的意思,他說:“多瑪部落是藏北草原最淳樸的一群人,他們人數很少,遠離城鎮,逐水草而居,長年累月都見不到外人,你和他們一起,不會覺得人多難受,又能得到照顧。”

拉姆沒有反對,至於多瑪藏人,既然拉姆是活佛的客人,那同樣也就是他們的貴客。

多瑪藏人偶爾會來桑紮寺,帶來一些消息,拉姆的孤僻遠遠超過桑珠的想象,她的帳篷永遠距離大家很遠很遠,頭人憂心忡忡,生怕她出事惹得活佛發怒,找過她幾次,比劃著告訴她這樣太危險了,藏北有棕熊,還有狼。

拉姆已經學會了簡單的藏語,她說:“沒關系啊。”

她會幫多瑪藏人照看牦牛,熬制酥油茶,做糌粑,但她喜歡一個人,很少跟人講話,她經常爬到結著經幡的高坡上,一站就是很久,她會向半空撒五顏六色的風馬旗,有時候莫名其妙會流淚,她的帳篷裏有三盞不滅的酥油燈,無數個夜裏,她就守著酥油燈轉轉經筒,每當酥油燈的光暗下來,她就停下往燈裏添酥油。

有一次連日暴風雪,淩晨時分就近有狼嚎,頭人悚然心驚,叫醒幾個獵手操起家夥往她的帳篷趕,晨曦中看到拉姆在帳篷外頭站著,身周斑斑血跡,奔到近前,幾個人倒吸一口涼氣。

三頭狼,開膛破肚,腸子破了一地,拉姆笑了笑,說了句:“送你們皮子,做衣裳。”

為了這件事情,桑珠活佛帶著央宗特地去了一趟多瑪,帶消息給他的藏人說,有兩頭狼的頸骨都被捏碎了,他們很害怕,詢問活佛是否高原上枉死的邪靈上了拉姆的身,要不然她為什麽要避開眾人?要不然狼為什麽會死在她的帳篷外面?

那一次桑珠活佛追問了很多,為什麽孤身一人來荒原,父母在哪裏,朋友在哪裏,為什麽有讓人懼怕的能力,就是那次把拉姆追問的突然發病,她抱著頭就跪在地上,尖叫,大哭,瞬間什麽都忘記了,唯一記得的是沖回帳篷裏,把床鋪下藏著的東西緊緊抱進懷裏。

善良的多瑪藏人馬上就把懼怕扔到了腦後,轉而同情這個生病的姑娘,他們在帳篷外大聲祈禱,狠狠把石子砸向黑暗裏看不見的亡魂,桑珠和央宗為了安撫她,徹夜為她念綠度母咒,拉姆睡著之後,桑珠活佛從她手中抽出那個物件看。

是一個空空的破舊的錢包,打開了,透明的塑料膜後面有一朵幹花,破碎的頹敗顏色,使的力稍微不勻就會從中裂開,桑珠活佛後悔自己追問的太多,他對央宗說:每個人都有隱秘的往事,如果她不提,佛一定不希望我們追問,拉姆來到這裏,自有她的道理,雪域高原既然接納她,那麽就讓她在這裏安定下來吧。

只是,萬事總有時限,既然她的身體已經示警,顯然是離開的時候,再開口時,桑珠活佛已經打定了主意。

他決定帶拉姆一起去拉薩,那裏教友眾多,有不少漢族的供養居士,可以尋找可靠的漢人幫拉姆在漢地找合適的療養院,或者哪怕只是在漢地找個住所都可以,拉姆需要離開高原休養一段時間。

他把這個意思先向多瑪藏人講了,他們都有些錯愕,畢竟長時間的相處,早已把拉姆當成了其中一員——但他們沒有習慣違背活佛的意思,第一反應就是行禮,遵從。

桑珠又和她商量:“拉姆,你身體不好,我們暫時離開多瑪,去別處一段時間。”

拉姆搖頭:“我要回桑紮寺。”

“桑紮寺已經關了,現在沒有人。”

拉姆愣了一下,說:“那我也要回去。”

桑珠活佛失笑:“為什麽呢?”

“有重要的事情。”

“什麽重要的事?”

拉姆茫然,末了小聲說了句:“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