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蝶』第二十六章(第4/5頁)

說著朝外頭努了努嘴,順著他的示意看過去,嶽峰看到門外不遠處站了個男人,抱著胳膊看著他們的房子,明目張膽的監視。

嶽峰冷笑一聲:“你們盛家石家,真是挺把自己當棵蔥的,屁大點事防這防那,就跟別人很稀罕知道似的。”

石嘉信不理會他,打開窗戶很是納悶地看那頭的動靜:“你是不稀罕,我是覺得挺怪的,真的,嶽峰,這陣仗,我還真沒見過。”

別說石嘉信沒見過這種陣仗,再大他幾十歲的,都慌了神。

行近正午,溶洞裏忽然聲響大作,叮叮當當,三長兩短,循著深埋在溶洞的銅管一路傳來,所有人都有些怔愣,連盛錦如都沒反應出是怎麽回事,只有年紀最大的青姐驀地睜開渾濁老眼,嘶啞著嗓子神情激動的大叫:“金管飛聲,大難!”

短短幾個字,在場所有人盡皆失色。

這要回溯到百多年前,溶洞初成規模之時,為了方便內外的緊急聯系,傳音示警,洞口至溶洞深處埋藏傳聲銅管,按照一定的停頓和敲擊節奏傳聲,向洞內傳達警訊,開始時暗語異常繁復,後來隨著時間推移,漸漸失用。想想也不奇怪,盛家找了這麽個偏僻所在,哪來的什麽警訊?加上一日之內,盛錦如必然會進出溶洞的,沒什麽火燒火燎的事情需要動用金管飛聲——久而久之,也就無人使用了,就連二十多年前盛清屏外逃,也沒人想過去用金管飛聲……難道是陪盛夏來的那個男人在鬧事?不大可能啊,盛夏還在洞裏,他怎麽著都會投鼠忌器,再說了,石家的長輩在山間村坐鎮,至於為了一點小事就慌了陣腳嗎?

盛錦如緩緩起身,從石面上望下去,那個雙頭女人已經在準備起筏了,再看周圍,除了青姐年邁還在原地坐著不動,其它人都已經面帶驚惶地圍了過來。

金管飛聲是盛家遭遇極其棘手之事時的預警,加上青姐剛剛又叫出“大難”兩個字,沒有經歷過事的盛家小輩,不慌是不可能的,這個時候,主事的必須冷靜,否則將熊熊一窩,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內部已經亂作一鍋粥了,豈不是讓外人笑話?

“帶鈴,每一支跟我出去一個人,其它人過水道,在石階下候著,留兩個人……”

說到這,高處忽然響鈴,牽的拉出的銅索不停顫動,音陣裏的季棠棠驀地睜眼,雙眸之間先是湧上一層血光,緊接著迅速撤去,她下意識動了動,忽然聽到腳步聲漸進,猶豫了兩秒之後,又迅速閉上了眼睛。

——“太婆,過正午了。按說三日過半就應該有意識了,她都已經臨近末尾,似乎還是沒什麽起色……”

——“你懂什麽,三日只是尋常之數,有些人如果受創太深,是要延長時日的。加上開始我操之過急,她進音陣的時候已經過了日出……時序顛倒,不知道是不是不太好……留幾個人下來照顧青姐,帶小夏吃飯,日落時記得讓她再進音陣。”

盛錦如說完就往下走,先前聚在一起的人似乎這才反應過來,四下散開去做準備,路過青姐身邊時,她還在低聲喃喃聲:“金管飛聲,大難……大難……”

聲音越說越小,稀疏白發的頭顱垂下,怎麽看怎麽有一股荒涼的不祥意味,盛錦如心頭煩躁,快步越過她,忽然泄憤似的怒吼了一句:“都給我快點!”

敲擊金管是石家和盛家幾個老人家合計了之後做出的決定,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別說遇到了,連想都沒想過,一時間慌了陣腳,加上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亂上加亂火上澆油的天性,一人提了,其它人忙不叠響應,加上一時間沒法聯系到溶洞裏的盛錦如,居然就把這最古老的示警法子給請出來了。

出來的路上,盛錦如一直都在揣測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必須承認,眼前的實際情勢的確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是她沒有著慌,甚至比平日裏都更加冷靜。

她冷笑著說了一句:“秦家人來了,來幹什麽,找死嗎?”

幾乎是與此同時,山下村那間季棠棠和嶽峰待過的簡陋的小村委會辦公室裏,秦守成對秦守業說了幾乎同樣的一句話。

“大哥,咱們來幹什麽啊,找死嗎?”

秦守業沒有說話,他倚在椅子裏,玩味地看辦公室對面墻上掛著的字畫,“一心為公,兩袖清風”,不知道是哪個不出名的書法家提的字,底下水墨勾了個看似悲天憫人的書生,盛家掩飾的倒是面面俱到,普通人,誰能知道這平平常常的小村子裏另有玄虛?

與他的近乎悠閑相對比的,是其它人的緊張和掩飾不住的驚惶,秦守業冷眼看著一圈秦家青壯後生的畏畏縮縮,心裏升起近乎鄙視的譏誚,同時,他也有點奇怪,自己為什麽反而不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