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蝶』第二十四章(第3/4頁)

盛錦如笑了笑,懷裏抽出條黑綢巾,攤在膝上疊成了長條狀,然後伸手把季棠棠往前拉了拉:“小夏來,外婆幫你蒙著眼睛,一會黑,你會怕的。”

她一邊說一邊把綢布蒙在季棠棠眼睛上,沒有嶽峰在身邊,季棠棠倒也很少鬧了,很有點聽之任之你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的意思,盛錦如推著她轉了個身,把綢布在她腦後打了個結,一邊打一邊吩咐那個老太婆:“我也知道……到底是我們路鈴這一脈不爭氣,一個兩個,為了男人神魂顛倒的……盛夏是屏子生的,我是一定要留下來的……至於那個男人,你跟下頭村裏的人通個氣,不管用什麽法子,總之,我不想再看到他了,我也不想小夏再有機會見到他了。”

收拾的差不多了之後,盛錦如牽著季棠棠的手帶她進屋,或許是因為天生的血脈感應,肌膚的觸碰居然讓盛錦如的身上起了輕微的顫栗反應,進屋這短短的時間,她居然有恍惚的錯覺,覺得自己牽的不是季棠棠而是屏子——就像無數次夢裏的那樣,給屏子梳了頭,擦幹凈臉,抹上香噴噴的雪花膏,然後拉著手,那時候屏子的手胖嘟嘟的,香香嫩嫩……只是後來,屏子怎麽就忍心走了呢,屏子一直是個孝順的孩子,她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後做娘的會有多痛苦多難捱嗎?待在盛家真的讓你這麽難受嗎,以至於殺了看門的嬤嬤都要逃出去,那個男人有這麽重要嗎?比生你養你天天念叨你的娘還重要嗎?

盛錦如布滿了皺紋的老臉有些微的痙攣,眼底忽而是難得一見的祥和慈愛,忽而又轉作咬牙切齒的淒厲恨絕,直到輒輒拖動桌子的聲音傳來,她才清醒過來:兩個老婆子正躬著身子挪開角落裏的桌子,其中一個蹲下身子,把桌子底下那塊和旁邊毫無二致的地皮卷毯一樣卷起了一塊。

地皮下頭,是一塊四四方方的石板,邊上有個鎖槽,那老婆子取下脖子上掛的一枚老式銅鑰匙,伸進去一摁一擰,石板像是被什麽機關帶動,輒輒往一邊移開了,移開之後,下頭還有一層銅板,正中央有個類似老式電話機撥號的轉盤,只是底板做成了凹凸刻的八卦陰陽雙魚,轉盤上有八個孔,對應的是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個字。

盛錦如彎下身子,按照這一年的九星飛拂順序依次撥動轉盤,一輪撥完之後,原本看似一塊的銅板自中間勻裂,分四個方向隱入夾層,現出黑森森的一個洞口來,借著地面的光,可以看到入口處一道往下的青石板石階,再遠的地方可能因為溶洞水濕的關系,只能看到泛亮的水光,也不知道有多少層級。

有一個老太婆先進洞,往下走了幾步之後,從手邊摸起來一盞馬燈窸窸窣窣點上,幽長的黑暗中終於有了一抹暗紅的亮色,盛錦如向留在地面上的老太婆點了點頭,示意她多照應地面上的事,隨後就拉著季棠棠慢慢步下石階。

下石階沒幾步,頭頂上傳來聲響,洞口的銅石板又慢慢合上了,季棠棠聽不見也看不見,只能攥著盛錦如的手遲疑地往下走,每次落步都很慌,生怕一腳踩空了,雖然盛錦如算是很照顧她,開始是攙著,後來簡直是去扶了——但她心裏還是不踏實,即便懵懂如孩童,憑著最基本的直覺,她也能分辨出男人之於女人,壯年之於暮年的不同,盛錦如扶著她的手臂幹瘦幹瘦,顫巍巍的抖,季棠棠鄙棄地覺得,她還沒自己有力氣呢。

如果不是心裏頭堵著跟嶽峰的那口氣,她早就鬧開脾氣了。

向下的石階長長的好像永遠沒有盡頭,季棠棠開始還饒有興致地在心裏數數,到後來就有點繞暈了,重頭一二三四的再來,末了自己也鬧不清到底有多少級,但是身體對溫度的感覺還是敏銳的,到底時,感覺上似乎比開始進洞的溫度低了那麽一些。

接下來是段崎嶇不平的路,季棠棠走的磕磕絆絆的,頂應該很低,因為有好幾次盛錦如都伸手把她的腦袋往下摁以防碰頭,約莫十分鐘之後,季棠棠被拉著停了下來,有涼涼的水滴從山壁頂上滴進她脖子裏,激地她好一陣哆嗦,停了一會之後,盛錦如又拉著她走,走了兩步之後,季棠棠心裏著實吃了一驚。

腳下是搖擺不定的筏子,這是……上了船了?

應該是的,因為上了筏子之後盛錦如就扶著她坐下來了,過了會,她無意間摸到鞋子,鞋子的邊緣已經都濕了,估計是被下頭濺上來的水給打的,筏子的擺動幅度很大,像是要過很多彎道,季棠棠的身子擺來擺去,感覺像是坐海盜船,新奇的不得了,心裏頭突然就冒出一個念頭,偷偷摸摸地伸手往下拉眼罩。

她的動作不敢太大,只拉下來一點點,眯著眼睛貼著眼罩的上邊緣線往外看,果然是在水上,像是洞裏的暗河,這一段很黑很窄,是個門戶的穹形,有幾次,筏子的邊緣都磕到沿水的山壁了,盛錦如和那個老婆子盤腿坐著,都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馬燈放在筏子的最前頭,有個站著的女人在撐筏子,黑漆漆的看不到臉,但是奇怪的,脖子上好像有什麽東西……筏子轉彎了,進入到一個大的穹洞,山壁上隔一段就掛了一盞馬燈,有些滅了,有些還燃著,光線上已經亮很多了……季棠棠終於看清楚了,她不是脖子上長了個什麽東西,她脖子上根本就長了個人頭!她有兩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