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蝶』第十六章

苗苗怎麽想都想不起來,這倒也不能怪她,她跟季棠棠打的照面少,第一次見面,季棠棠是拉上了雪帽的,看的不大清,沒見兩次,季棠棠就出事了,後來她跟季棠棠就一直沒交集,更何況早上隔得遠,只是模模糊糊看了個大概。

秦守業安慰她:“別想了,這樣的人,早認清早好,為他掉眼淚不值得。”

苗苗下意識就反駁:“嶽峰不是這樣的人!”

秦守業愣了一下,他原本想順勢提一下小鄭的事,讓她從嶽峰身上收收心,多顧及跟小鄭的關系,見苗苗是這反應,就知道她一時三刻還轉換不過來,嘆了口氣也就不說話了。

換了是別人家的女兒,結了婚還這麽不清醒,秦守業是斷斷要罵不守婦道沒家教的,但到了自己女兒身上,除了心疼嘆氣,也就沒別的轍了,在他看來,苗苗還是當初傻兮兮要人疼要人愛護的小姑娘,頭腦一熱就結婚了,現在任性又想離婚,都是由著性子來的事,反正也無傷大雅。

更何況,比起苗苗,他現在有更加需要關心的事情。

秦守業的目光再次轉向薄霧中那幢死寂的小樓。

嶽峰回來的時候,季棠棠早洗漱好了穿戴整齊,拿了塊濕布蘸了水慢慢擦她的鈴鐺,說是有點臟了,嶽峰把小桌子拖到她邊上,把帶回來的粥啊包子啊擺好:“先吃飯,我幫你擦。”

說實在的,這破鈴鐺,本來顏色就暗舊,擦了跟沒擦沒什麽兩樣,嶽峰一邊擦一邊納悶,有時候女孩兒的心思也挺奇怪的,幹凈個什麽勁兒啊。

想了想又問她:“真要去夏城?你行不行啊,別被葉連成附了身了。”

季棠棠拈了根鹹菜吃:“阿成怎麽會附我身?他是向著我的。”

嶽峰悻悻的:“那現在不是成了鬼了嗎,鬼是不講道理的,人家雁子姐活著的時候也挺懂道理的,死了不是照樣把你往死裏整?”

季棠棠有點不高興:“阿成不會的。”

嶽峰心裏挺不是滋味的,知道這個話題說下去一定僵,加上葉連成已經死了,自己說死人的不是,也顯得怪小氣的——只好不吭聲,悶頭拿濕布揩鈴鐺的撞柱,擦了一會又想起什麽:“有把握嗎?這次神棍可不在,萬一你又出不來,我是不是得把葉連成屋裏的鏡子擡回家天天等啊。”

季棠棠低頭喝粥,嘴巴裏含糊著:“石嘉信不是教了咱該怎麽做嗎,他說了,兩個地方最容易招到死人的魂,命案的場所和他自己的家。阿成具體死在什麽地方我不知道,但是夏城,我總能找到的。”

嶽峰把鈴鐺往桌上一擱,順手拿了個包子吃,吃著吃著就說她:“你這個人吧也挺矛盾的,之前四年,躲著他不見他,好不容易在古城面對面了還拼命否認自己就是小夏,現在人死了,你又哭著喊著要見一面,早幹什麽去了啊,你……”

說到這突然就止住了,他看到季棠棠頭埋的很低,有眼淚滴在粥碗裏,但是沒吭聲。

嶽峰不說話了,他沉默地嚼剩下的包子,以前聽說過有個成語叫味同嚼蠟,總覺得是文人酸氣,現在真體會出來了,確實跟蠟一樣,忒沒味道。

季棠棠跟葉連成之間,是他怎麽都插不進去的,總有人說要放下過去,忘記過去,其實根本放不下吧,人的現在,總是由過去成長而來,不管這過去是歡喜還是不堪,都是一塊塊看不見的烙印,烙著烙著,就把你的模子烙成了現在的模樣,否定了過去,也就等同於否定了現在。

嶽峰伸手摸摸季棠棠的頭:“別想了啊,晚上陪著你一起去夏城,幫你拽紅繩。”

季棠棠含著眼淚點頭,嶽峰忍不住:“我還是想說,有點冒險啊,秦家就在對面呢,要不等幾天,等他們走了?”

季棠棠屈起指節揩了揩眼角的淚:“他們一門心思等著我來呢,等他們走,要等到幾時啊。再說了,最危險的地方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昨天我就在他們眼皮底下晃蕩了,誰認出我了啊,啊?”

季棠棠敢放大話,嶽峰可是絲毫不敢大意,他給閔子華打了電話,讓他把庭如先支開,然後打開後院的偏門接季棠棠,至於自己,要和季棠棠“兵分兩路”,從前門走,讓秦家人看到也無所謂——既然秦家調查過他,那肯定知道他和沈家雁的關系,也知道葉連成是沈家雁的前男友,他出現在夏城,算是合情合理,可以大大方方地“偵測”秦家一頭的情況。

路上,季棠棠被他的“運籌帷幄”搞的又好氣又好笑,攛掇他說:“那你不如再上去跟秦家人聊個天打個牌,見機行事,他們一旦有異動,你就在上面嚎,提醒我逃跑唄?”

嶽峰氣了:“你是跑了,我嚎完怎麽辦?被秦家人吊起來打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