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蝶』第十四章

季棠棠把古城遛了個彎,一直漫無目的地走,腦子裏亂糟糟的,有時候想著嶽峰和苗苗在一起了,挺為他高興的,有時候突然生氣:多等幾天不行嗎?啊?就多等個幾天都不行嗎?

走著走著,身邊忽然有了人聲,再一看,天居然已經蒙蒙亮了,季棠棠看天際處冒尖的日光,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外頭走了半夜——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她很快就困的不行了:到底不是金剛鐵打,就算心情沮喪,覺還是得睡的,不然哪來的精神繼續沮喪是吧。

回旅館時,昨晚那小姑娘已經換班了,繼任的大媽翻了半天登記單子才讓她進門,季棠棠草草洗漱,脫了衣服就上床睡了,快睡著時,迷迷糊糊地想,雖然吊針沒吊完,好像還是管用的,起碼沒那麽難受了。

睡到中途才知道自己是高興的太早了,胸悶的難受,想起身怎麽也起不了,知道是鬼壓床,心裏一直默念六字真言,不知道是念到第幾遍時,全身一松,一骨碌翻身坐起來了,伸手抹了把額上的汗,無意間眼一瞥,嚇得全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她看到自己還躺在床上,額上滲著汗,呼吸急促,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但是沒有醒,醒不過來。

季棠棠頭皮發麻,她站起來退到一邊,心慌慌的,她覺得這應該是個夢,雖然感覺太過真實——以前有怨氣撞鈴時,她的夢境也像大太陽底下發生的一樣真實。

不過,她從沒有在夢裏這樣觀察過自己。

周圍沒有聲音,她走到門口想去擰把手,伸手觸時,把手從手掌裏穿過,好像她的身體只是空氣,想了想又覺得像是離了魂,魂魄在亂走,身體還躺在那裏——既然這樣,還是不要離自己的身體太遠了。

她又走回去坐下,挨著睡著的自己坐著的感覺很奇怪,側面的墻上掛了個陳舊的鐘,秒針飛快地走著,她百無聊賴地數秒針的圈數,數到六十時,看到分針小小動了一下,她開始好奇時針什麽時候動,於是一動不動地盯著看,看累了仰著脖子放松,忽然愣了一下。

床上,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浮動著一層黑色的霧氣,她起身退開了看,看看黑氣又看看睡著的自己,忽然感覺那層黑氣是把床上躺著的人嚴絲合縫地罩住的。

這個發現讓季棠棠毛骨悚然,她回想起自己最初感到不適的時候,有一個人,抱著個舊式的箱子,上了三樓……再一想,似乎其它人的反應都正常,難道說,樓上的東西,是專門針對自己的?

莫非樓上住的是……秦家的人?

嶽峰在古城裏裏外外兜了兩天都沒有遇到季棠棠,跟閔子華聯系,對方也說盛夏沒有到過夏城——這讓嶽峰焦躁的同時,不覺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難道她在昆明停了一下,轉頭就去了別的地方,目的地並不是古城?

這個念頭一起,嶽峰的心都涼了半截:只要她沒來古城,可以說就此兩人是徹底斷了聯系了,她那頭沒有任何聯系方式,自己也不能廣而告之的找她,人海茫茫的,從此真的就不再見了?

越想越是心慌,悔的恨不得拿頭去撞墻:憑什麽那麽自信呢,自以為包輛車讓她坐就能給她定位了?

回到旅館,又是晚上十點多,進門時前台沒人,估計去後頭忙活了,嶽峰看到正對位的關二爺龕像,下意識閉目合掌就拜,心裏默念著:只要這一次再見到棠棠,一定好好珍惜,天大的事共同面對,再也不分開了。

正想著,有人在肩膀上拍了一記,睜眼一看,是前台的小哥,抱著個開水壺,笑呵呵地指指後面院子:“有人找你呢。”

嶽峰先是一愣,接著心突突跳起來:難道棠棠找來了?她怎麽知道我在這?難不成剛剛拜的關二爺這麽靈驗?

顧不上細想,拔腿就往後院跑,才剛邁進一只腳去,就看到涼亭裏坐了兩個人,其中一個人站起來朝他走了兩步,個子不高,胖胖的,嶽峰下意識收住腳:“毛子?”

毛哥咳嗽了兩聲,徑直向他走過來,嶽峰看著毛哥越走越近,心裏說不出是失望還是別的什麽,毛哥走到近前,拿眼色示意了下涼亭裏頭:“苗苗在呢。”

嶽峰嗯了一聲,擡頭朝涼亭裏看了看,苗苗坐在那沒動,愣愣看著他,嶽峰朝她笑了笑,轉回頭看毛哥:“不是說別來嗎?來了怎麽也不說一聲?”

“那人家要來,我也攔不住。”毛哥的口氣淡淡的,“她不讓講,說是講了你肯定不同意,讓她一個人走我又怕出事,不是每個人都是棠棠那麽猛,進飛天的窩裏走一圈還能出來的……還沒找到呢?”

電話裏,毛哥已經大概知道了季棠棠離開的事,嶽峰點點頭:“我可能想岔了,她大概沒來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