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第十七章

季棠棠背著包在高速公路的攔網外走了一段,從小道轉上大路,又攔了輛出租車到最市中心的位置下,華燈初上,大街上人來人往,不時有人好奇的打量著她那個破了口的背包,季棠棠在路上張望了一會,走到臨街開的一個狹窄的門面上,門頭的燈箱上閃爍著四個字:振華旅館。

前台正對著門口,前台後面是條往地下去的樓道,市中心的位置時常可見這樣位置黃金但條件惡劣的小旅館,前台的女服務員有些邋遢,縮在凳子上嗑瓜子,看到季棠棠過來,連招呼都懶得招呼,下巴擡了擡,示意了一下墻上貼著的價格表。

單間六十元。

錢倒不是問題,季棠棠猶豫了一下,問:“我忘帶身份證了,能住嗎?”

女服務員這才擡頭打量了她一眼:“那得一百元。”

她很快又加了一句:“你沒身份證,我們也要擔風險的啊。”

季棠棠松了口氣,任何可以用錢打發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她交了錢和押金,領了把鑰匙,樓梯走道又滑又膩,伴著一股子溲臭味,季棠棠捂著鼻子走到底,順著指示牌往右,第三間。

屋裏只有一張床,床單能看出黑汙來,墻皮剝落了大半,墻對面一張壞了扇門的電視櫃,上頭擱著台老式電視機,季棠棠先看電視,想看看有沒有車禍的新聞,遙控機一摁,電視屏幕上嘩嘩都是雪花,季棠棠很是悵然地把遙控器放下,轉念一想,記者估計還在搶新聞的路上,車禍的事沒這麽快報的。

她坐在床上看手裏的手機,那條短信過後,就沒其它動靜了,季棠棠很猶豫——她很想發條短信過去問一句“地址哪兒”,又怕人家早就約好了見面的地點,憑白發這麽一條反而讓人生疑,更怪的是石嘉信這個名字的突然出現:他不是帶著盛家的兩個男人回八萬大山了嗎?怎麽又出現了?

想了半天不得要領,在電視屏面映出的人影上看到自己憔悴的臉,低頭一看,有幾縷頭發被血打結了,心裏頭一陣惡心,從背包裏掏出折疊的戶外臉盆和毛巾,去先頭看到的洗漱間洗臉。

這裏的洗漱間也很臟,貼著老式瓷磚,地上都是水的汙漬,居然有個染了金黃色頭發的女人坐在門口的地上打電話,季棠棠小心翼翼地繞過她,走到洗漱池子邊在盆裏接上水,又把毛巾放到裏面浸了浸。

那個女人打電話的聲音很大,語氣相當不耐煩:“我怎麽知道,就是找不到人唄,狗日的,老娘沒鑰匙進不去屋,只好住旅館了。”

“你吃屎長大的啊,報個屁警啊,報警我怎麽說啊,說有個姐們不見了?我進不去屋了?你怕公安不知道我是殺人的是嗎?”

季棠棠覺得很尷尬,低著頭擰毛巾,真心不想去聽,奈何空間小聲音大,那女人的聲音還是一個勁地往耳朵裏鉆。

“找什麽找啊,八成跟野男人跑了,過兩天玩膩了也就回來了。老娘非扇她不可,這屋是你一個人租的?走了也說一聲啊,至少鑰匙留下不是?今兒沒找到開鎖的,明兒老娘就找人把鎖給撬了,不是,老娘今晚就再找人去撬!”

越說越是粗俗不堪,季棠棠匆匆擦了把臉就離開,經過那女人時,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特意多看了她兩眼。

回到屋裏,出乎意料的,手機上有個未接電話,又來了條短信,還是同一個人發的:“多久到?”

季棠棠想起旅館所在的這條路叫津門路,她猶豫了一下,發了條很是模棱兩可的短信過去:“快沒電了,不好接電話。剛到津門路,從哪邊過去近?”

那頭很快就回了:“津門路頭上黃河路,到底就是茶座,三樓,包房302。”

季棠棠松了口氣,具體地址居然就讓她這麽虛真虛假的詐出來了。

黃河路底,果然是個茶座,環境還挺優雅,人也不太多,季棠棠上來就要三樓的包房,三樓的包房空的多,服務員讓領座員帶她上去挑,包房分兩種,靠右面的是一間一間的單間,左面是開放式的茶座,但周圍都用珠簾擋著,季棠棠似模似樣挑三揀四了一番,選了302正對面的茶座,又點了壺玫瑰花茶。

302的門關著,但這難不倒她,她雙手捧著茶杯窩在茶座的沙發裏,看似閑暇,暗地裏,目光已經溜到了302的門口。

四四方方一扇門,門底下有光透出來,這就是她進的口了——目光從門縫底下擠了進去,再看屋裏時,心跳突然停了半拍。

石嘉信在。

他臉色很陰,坐在桌子邊上,手裏把玩著一個手機,旁邊的椅子上綁了個男人,頭垂在一邊,臉腫的老高,鼻子下頭拖著兩行血。

所以說,短信是石嘉信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