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須』 第二十六章(第2/4頁)

阿甜的家在古城近郊,位置有點偏,獨院子加二層的小洋樓,乍看上去,倒像是古城土生土長的人家致富了起的小樓,季棠棠瞅瞅巷道裏前後沒人,先把背包從不高的圍墻上掄了進去,然後翻墻——落地的時候拄到了腳,痛的原地蹦跶了十來秒才恢復正常。

小洋樓的正門鎖著,兩邊的窗戶都有防盜網,季棠棠繞著小樓走了一圈,才在樓背後發現單扇的邊窗,透過玻璃朝裏看,是個洗手間,窗戶的搭扣從裏頭扣上了,季棠棠從花圃裏撿了塊青磚,拿衣服包起來把窗戶給砸了,邊邊角角的玻璃碴理幹凈之後,扒著窗框跳了進去。

打開洗手間的門,就進了一層的正廳,邊上有樓梯通往二樓,正廳的家具都是木頭的,看著很有些老氣,墻上貼著松竹梅的長副水墨畫,靠墻的案幾上供了個白瓷的觀世音,怎麽看都不像阿甜這樣的姑娘應該住的地方,季棠棠好一會兒才反應出這應該是那個叫黃旺發的古董商的審美風格,再想想阿甜那種慵懶小資的調調——兩個人在一個鍋裏吃飯,也真心是一件滑稽到頂的事情。

二樓主要是臥房,另外搭了個洗手間和兩個小房間,裝修風格還是黃旺發式的,連臥房的大床都是那種四腿雕花式,床頭櫃上擺了一張阿甜的照片,少有的素面朝天,白色的短袖T-shirt,齊膝的牛仔裙,紮著馬尾辮,一打眼看去,跟當年的盛夏竟有幾分相似,季棠棠拿過相框看了很久,忽然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葉連成當初和阿甜在一起,難道是因為阿甜跟自己長的有幾分相像?

想到阿甜現在嫵媚而又風塵閱盡的模樣,季棠棠心裏真不是滋味:阿甜的前後變化,幾乎是在葉連成眼前上演的,葉連成看在眼裏,就真的一點都不心痛?還是說經歷了盛夏的“死亡”,他對別的一切,真的就完全無所謂了?

抽開衣櫃,阿甜的日常衣物都還在,閔子華說“去她家總也找不到她”,那麽阿甜應該是事情敗露後匆匆離開的,而根據嶽峰前一日和她們的正面遭遇,阿甜應該還沒有遠離古城——季棠棠幾乎有八成的把握:阿甜還會再回來一趟的。

既然如此,她不在乎守株待兔:反正她無處可去,這裏有瓦遮頭,比山裏那間小破屋要好的多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她都在屋裏到處翻騰,說這屋子是遭了劫真心不過分——不過她有一點做的好多了,不管翻的有多亂,最後都是規規矩矩恢復原樣,不讓人看出半分破綻。

在衣櫃頂上擱著的皮箱裏,她翻到了葉連成和十三雁的照片,也不知道阿甜是用什麽方式偷拍到的,走路時的、吃飯時的、甚至親吻時的,每一張十三雁的臉上,都用紅筆重重圈了個圈,畫了個叉,有幾張還用筆尖戳的體無完膚,旁邊淩亂地寫著一些惡毒的咒罵,季棠棠沒有因為愛情瘋狂地嫉妒過別人,她不明白為什麽阿甜的占有欲和報復欲會這麽強烈,轉念一想,有些人得不到所愛只會悄悄流淚或者默默離開,有些人得不到就會想著同歸於盡或者把你毀掉,大抵人與人還是不同的吧。

電視櫃下面的碟片架子上找到了十來張黃色光碟,上頭的圖畫不堪入目,極盡猥瑣之能事,甚至還有虐待性質的,季棠棠直覺應該是黃旺發所有——這樣一個上了年紀的外形猥瑣的老男人,依仗著自己有點錢,包養了一個年輕的情人,在床第之間,有和諧的可能性不大,恐怕是對阿甜的發泄多一些——阿甜後續在男女關系上的無禁制不檢點以及自暴自棄,跟黃旺發對她的發泄估計也不無關系,世上事,有果皆有因吧。

這麽想著,忍不住又去看阿甜的照片,似乎就看到了很久之前的自己,季棠棠在心裏默默跟自己說:如果有這麽一天,不管多麽失望或者心碎,也千萬不要報復自己放棄自己,你開啟了糟蹋自己的第一步,全世界都會來踐踏你。

於是心底裏,多少有那麽為自己驕傲:那天晚上之後,面前其實是有無數條路無數種可能無數種墮落放棄或者結束的方式的吧,自己到底還是神經強韌,磕磕絆絆走到了這一天,雖然不是什麽女超人女強人,終究表現的也是可圈可點的。

天色漸漸黑下來,冰箱裏有泡面和餅幹,原本是想吃泡面的,又覺得泡面的味道太大——萬一真有人進來了恐怕會生疑,於是啃了幾口餅幹了事,入夜之後,便摸黑洗漱,既然這裏“沒有人”,她就應該配合著把戲做到十足十。

這一晚,睡得破天荒的早,防潮墊鋪在主臥的大床邊,背包什麽的塞到阿甜的衣櫃裏,躺了一會之後心裏不踏實,起床把包裏剩下的三枚骨釘翻出來塞進褲兜裏,還有那串風鈴,難得團在一起之後,衣服的口袋居然塞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