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須』 第十章(第2/3頁)

他冷笑兩聲,轉身就走。

這個時候的古城巷道裏已經沒有人了,嶽峰的腳步聲很重,再也沒有回頭。

季棠棠看著嶽峰的背影,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啊嶽峰,我挺當你是朋友的。”

嶽峰走了之後,季棠棠又坐了半個多鐘頭,才起身沿著巷道往前走,時候已經是夜半,但古城畢竟是有名的旅遊地,時不時仍能遇到幾家通宵營業的店,比如書吧酒吧什麽的,又走了一會,竟然還有一家做鮮榨果汁的,季棠棠想了想,進去點了一杯鮮榨橙汁。

趁著店員榨汁的當兒,季棠棠問他:“古城裏哪有賣紙錢和線香的?”

店員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對奇奇怪怪的客人見慣不驚:“現在賣的少吧,得清明前後才多。”

季棠棠笑:“所以才問哪有賣的啊。”

店員想了一會:“你順著門前的道一直往南門那個方向走,靠城門的巷子裏有家紙寶店。不過這個點,早關門了。”

季棠棠哦了一聲,把橙汁接過來。

出城之後,順著店員指引的方向一直走,一邊走一邊慢慢啜吸橙汁,快喝光的時候,竟然真讓她給找著了,紙寶店門口懸了個布招子,借著燈光,可以看到古體的兩個字“鴻記”。

古城沿街的房子多是二樓住人一樓店面,季棠棠過去敲門,怕裏頭聽不見,拍的很重,過了十來分鐘,二樓亮燈了,有個裹了大衣的男人推開窗探出頭來:“神經病啊,睡覺了!”

季棠棠擡頭笑了笑:“我買東西。”

“關門了!睡覺了!有病!”那人氣咻咻的,砰一聲把窗戶關上了。

季棠棠被罵了也不生氣,還是很有耐心的敲門,不一會兒裏頭傳來咚咚咚下樓的聲音,再然後門被重重拉開,裏頭那個男人幾乎是在跳腳了:“你找死是不是,還敲,還敲……”

季棠棠遞過去兩張一百塊,很是心平氣和:“一摞紙錢,一捆香,不用找了。深更半夜的,就當賠罪了。”

那男人愣了一下,借著屋裏的光,兩張紅色大鈔上的領導人看起來簡直是在朝他微笑,他咽了口口水,忽然就不好意思起來:“真是……這……這哪好意思……”

他客客氣氣地把季棠棠要的東西裝袋遞上,還額外送了盒火柴。

季棠棠拎著袋子出了南門,雨漸漸就停了,古城外是農家,大片大片的田埂,堆得高高的草垛子,季棠棠走到田埂邊坐下,抽出線香插了兩根在地上,用火柴點著了,看著裊裊升起的煙氣出神,呆了一會之後,忽然想起來:還有舅舅。

於是又抽出一根香,慢慢擦火柴點著了,又抽了一張紙錢,湊著線頭的火星點燃,等到火舌漸漸大起快燒到手時,才向半空中揚了開去,低聲說了一句:“媽,我挺好的。”

這句話剛說完眼淚就下來了,她拿手擦了擦眼淚,吸了吸鼻子,又點著一張紙錢:“其實也不大好。”

她把紙錢一張一張地點燃,紅色的焰頭很快就把粗糙的紙面吞吐成了灰燼,偶爾起風,沒燒盡的紙錢打著旋兒飛起來,落在身邊不遠處。

季棠棠低著頭,間或把手中的紙錢送到焰頭上,聲音壓的很低,像是在閑話家常。

“尕奈那件事情之後,一直睡不好,開始會做噩夢,後來不做夢了,頭疼,只右邊疼,突突的跳。”

“我也不知道能找誰去問,家裏這種化解怨氣的方式,太血腥了。媽媽當年是不是因為受不了,才離開的?”

“今天才知道原來還有個舅舅,媽媽從來沒提過。舅舅去體育課上看過我跳繩,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可能那時候太小了。”

“今天遇到嶽峰,上次在尕奈見過的,沒想到又遇到了。”

“很久沒交朋友,都不習慣了。”

……

說到後來,右邊的太陽穴又突突突跳起來,季棠棠嘆了口氣,揉著額頭起身往古城的方向走,剛走了兩步就停下來,看向田埂那一頭。

是不是她聽錯了?剛剛,好像聽到有呼救的聲音。

她朝田埂下走了兩步,仔細分辨著空氣中的不同聲音,隔了一會,似乎又聽到一聲極低的嗚咽。

古城外是大片的田地連著田地,中間以田埂相連,零星點綴著幾家農舍,田中央堆著一個又一個高高的草垛子,如果有異樣,那一定是在草垛子後面。

季棠棠的步子放的很輕,夜很靜,幾乎能聽到氣流遊走和不知名的蟲子在根茬間緩緩爬行的聲音,循著偶爾響起的遊絲一樣的嗚咽聲,她走到一個草垛子附近。

聲音在這裏清晰起來,那是女人被死死壓制住的嗚咽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季棠棠心裏一沉。

這種事情,她不是沒有遇到過,相反,她遇到過幾次,她經常走夜路,獨自穿過長長的國道,還有人跡罕至的密林,在那樣的地方,各種各樣的罪惡都很猖獗,有時,她能趕上犯罪現場,有時,她見到的只是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