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骨』 第二十五章

雞毛的尖叫聲過後,就是長長久久的沉默,也不知道是屋裏哪兒傳來啪嗒一聲響,驚得光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嶽峰皺了皺眉頭,從樓梯上走下來:“到底是怎麽了?老毛子呢,吃人是怎麽回事?總得有個前因後果吧。”

“我不知道。”雞毛擺擺手,剛剛尖叫的太過用力,現在全然一副虛脫的模樣,“老毛子在對面店裏,我聽到吃人我就受不了啦,我神經脆弱,最見不得變態的事。你們也知道的,我小時候看黑貓警長,螳螂新娘把螳螂新郎給吃了,我都做了好幾年的惡夢……”

眼見雞毛一時半會不會停下這毫無頭緒的碎碎念,嶽峰招呼光頭:“直接找老毛子問吧,雞毛,你看店。”

走到門口時,嶽峰忽然回頭,壞笑著看雞毛:“小心點,別待會回來,要去鍋裏找你。”

雞毛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之後悲憤的一塌糊塗:“嶽峰,你大爺的,你大大大爺的!”

毛哥旅館的對面樓下是個賣藏飾的小店,櫃台裏坐著個藏族女人,臉龐黑中帶紅,手裏穿著蜜蠟墜子,朝著進門的光頭和嶽峰抿嘴直樂,嶽峰和光頭縱然著急,也知道藏族人的禮儀,趕緊雙手合十:“紮西德勒。”

“紮西德勒!”回話的反而是正和毛哥說話的漢子,腰裏紮著羊皮襖,露半邊肩膀,很熱情地朝嶽峰和光頭揮手。

毛哥回過頭來介紹:“我好朋友,強巴。”

嶽峰沖強巴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沖毛哥使眼色:“那個……嗯,怎麽回事啊?”

相比嶽峰,光頭是要直接多了:“雞毛怎麽那德性?吃人,誰吃人?”

這話一出,強巴的臉色登時就不好看了,那個藏族女人不怎麽聽得懂漢話,“吃人”兩個字卻顯然聽明白了,很是不安地站起身來。

毛哥瞪光頭:“吃吃吃,就惦記著吃,你個吃貨!”

光頭憑白惹一鼻子灰,登時便有些悻悻的。

毛哥沖強巴抱歉地點點頭,把嶽峰兩個拉到墻角:“早上問了一圈,也真巧了,那個阿坤以前住強巴他們樓上。”

“以前?”嶽峰敏感地擡頭看了看屋頂,“現在沒住了?”

“早沒住了。也不知道全名是什麽,都叫他阿坤,是個漢人,到尕奈發財來的,做蟲草生意,每年到季節就進藏區住段時間,從藏民手裏低價吃進蟲草,也不知道倒賣到哪,反正能賺錢就是。”

“那可不,賺大發了。”光頭嘖嘖有聲,“這頭蟲草多便宜啊,合作那邊汽車站外頭8到10塊錢一根,你再去北京上海的高档店裏看看,天價了都,這麽一兜轉,鈔票還不跟水似的過來。”

嶽峰對光頭的離題萬裏很是無語,瞪了他一眼之後催促毛哥:“那然後呢?”

“說是這阿坤還有個弟弟,一直在青海那邊的,有一年突然就來投奔他,還沒住上兩天呢,那邊的公安就堵上門了,把他弟弟給抓了。聽說是犯了不小的事,後來有跟鄉裏派出所熟的人悄悄去打聽,那頭也說不清楚,只說是鬧出了人命,似乎有提過他弟弟是吃了人。雞毛這孬種,聽到吃人兩字就幹嘔開了,跟打了神經病毒一樣,跑的比狼都快,攔都攔不住。”

“那阿坤呢?他弟弟被抓了,他哪去了?”

“哪還住得下去,那時尕奈鎮上人少,藏民對這個忌諱,看他跟看妖魔鬼怪似的,他也待不下去,估計換了個地頭倒蟲草吧。房子就一直空著了。”

“那回來過嗎?”嶽峰總覺得有點不對。

“沒。”毛哥搖頭,“但這房子算是他租的,聽說當時簽的約長,雖然人不住了,也不好把房子作它用,好像鑰匙還攥在那小子手裏呢,是吧強巴?”

最後一句提高了聲音,是向著強巴說的,強巴點了點頭,那個藏族女人好奇地用藏語問了強巴什麽,強巴回了一句,她又嘰裏咕嚕比劃著說了半天,頓了頓強巴笑著看毛哥:“她說昨天也有個漢人女孩兒來問樓上的房子,也是住你們旅館的。”

“漢人女孩兒?棠棠?”嶽峰心裏咯噔一聲,“她問了什麽?”

強巴還想著做翻譯,那女人卻很高興能練練自己的漢話,非常艱難地磕磕巴巴:“她說,上面,住人。我說,不。不住。”

她一邊說一邊擺手,嶽峰點頭,示意自己聽明白了,那個女人登時就顯出很高興的模樣。

“所以說,棠棠也查到這個阿坤了?”毛哥有點納悶。

嶽峰搖頭:“她只問住不住人,沒問阿坤是誰,她應該還不知道這裏住的有可能就是她想找的阿坤。”

說著他邁步出門,擡頭朝著二樓積滿了灰塵蛛絲的窗戶看過去,頓了頓又轉頭看旅館的二樓,光頭也出來扭著腦袋陪他看,一邊看一邊拿胳膊搗他:“哎,看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