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骨』 第十二章

季棠棠回屋搜索了一下“5月13日”這個看似普通的日子,搜索欄跳出來不少條目,尤其是98年的印尼排華大事件,但是說實在的,她看不出這些歷史上一個個的5月13日和眼前的“0513”有什麽樣的關聯。

基本上,她算是徒勞無索,在屋裏枯坐了一陣,想起大家還在樓下忙活著烤串,只得關了電腦出屋,一時卻又不想下樓,索性走到對著街面的窗前看風景,街對面也是一排屋子,高過屋脊的遠處是淡淡的山脊線,把灰蒙蒙的視野一分為二。

季棠棠張望了一會,不知為什麽覺得有些異樣,電光火石間,她猛地收回目光,死死看向對面的二樓。

對面窗上灰蒙蒙的臟舊玻璃阻隔了視線,看不清內裏怎樣,但是她確信有那麽一瞬間,自己看到人影閃過。

那人在幹什麽?看她?

這個想法一起,季棠棠頓時就覺得渾身發毛,再聯想到下午和毛哥買菜歸來時在路上的對話,她開始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

為了什麽?不可能是毛哥口中所謂的當地住民對遊客的好奇,她來尕奈不過兩三天,之所以成為別人窺伺的目標,只可能是為了陳偉——在整個尕奈,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陳偉已經出事了,而對方也清楚知道她是那個“目擊者”。

季棠棠站著不動,她看不見玻璃窗裏面的情形,卻能看到自己在對面窗上映出的影子。

現在的整個情形是什麽樣子的?出事之後,她還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依常理推測,同伴遇難或遭劫,她作為唯一知情人或是“目擊者”,理應成為犯罪分子的下一目標。

當時峽谷裏沒有什麽人,對方制住了陳偉之後,為什麽沒有隨即對付她?

面對著那扇灰蒙蒙的窗戶,季棠棠居然開始冷靜地回憶當時的情形。

那時她發現陳偉不見了,心裏很害怕,跌跌撞撞逃出了仙女洞,再然後……她突然就找出關鍵點在哪裏了——她出了山洞之後,遇到了那兩個轉經的藏民,所以對方即便有加害之心,也不敢貿然動手,對方的遲疑時間,就是她離開峽谷的時間。

但是這勢必給對方造成了恐慌,因為一般意義上,她的離開意味著事情的鬧大——正常的遊客會嚇的魂不附體,會嚷嚷著要求報警,而在尕奈,報警意味著又一撥人的搜救和尋找,就像當時淩曉婉失蹤那樣。

所以對方也在積極補救——首先,格桑旅館收到了“陳偉”的電話,假稱自己有要事離開;第二,暗中盯上了她,或許,還曾經籌劃過在她將事情捅破之前制住她。

但是在窺視她的過程中,對方發現了她的異樣:她沒有報警,也沒有嚇的落荒而逃,甚至完全沒有把陳偉的事情聲張。

這樣的發現讓對方犯了嘀咕,所以對方沒有急著動手,整個事態進入了一種微妙的膠著狀態,但是這一狀態絕對不會持續很久……季棠棠的眼睛漸漸眯起,對面的窗戶好像變成了一個烏洞洞的入口,又好像是一種張揚的跋扈的挑釁——敢去嗎?如果去了,會發生什麽?

季棠棠不知道自己猶豫了多久,這時間似乎很長又好像很短,再然後,她下定了決心,很是冷靜的下樓。

不需要帶上什麽防身的裝備,只是對面而已,毛哥他們都在樓下,這麽多人,不信對方敢亂來。

季棠棠蹬蹬蹬下了樓梯,快邁出門檻時,身後忽然有人叫她:“棠棠!”

季棠棠下意識回頭,驚訝的發現樓下的廳裏竟然只有曉佳一個人。

曉佳招呼他:“棠棠,過來一起坐。”

“大夥兒人呢?”季棠棠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挨著曉佳身邊坐下,曉佳前頭的桌上,擱了兩個青稞酒瓶子,一個空了,另一個空了一半。

“你喝酒了?”

“哪是我,”曉佳苦笑,“是羽眉。”

或許是因為那個傳說中的“苗苗”要到了,季棠棠忽然就從之前的“外來分子、侵入者”變成了自己人,曉佳跟她,也無形中親近起來:“嶽峰的女朋友要來了。”

“所以?”季棠棠看看那兩個酒瓶子,一下子反應過來,“哦,了解……那其它人呢?”

“都去接了。”曉佳譏誚地笑,“好像來的是女王一樣,勞動這麽多人的大駕。”

“來的既然是嶽峰的女朋友,在毛哥他們看來,自然重要些。”季棠棠好脾氣地笑,“說是他們的女王也不為過。”

“羽眉這丫頭想不開,”曉佳嘆氣,“本來拉我陪她喝悶酒的,結果把我的也搶了喝。”

她伸手拿過那個還剩一半的酒瓶子:“這丫頭一貫的死心眼,以前失戀的時候,就是在上海的時候,一個人咕嚕嚕灌了三瓶啤酒,大半夜打車去黃浦江邊坐了一晚上,當時我跟她一個寢室的,半夜不見她回寢,都嚇的要命……這一趟,不知又跑到哪個犄角旮旯坐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