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十五(中)

那是一個春天,春天,是萬物復蘇成長的季節,花兒紅了,草綠了,小朋友們的臉也跟著幸福的笑了。

這句話,出現在無數中小學生的作文之中,盡管他們也許根本就不懂得這句話的意思,可是卻依舊如此寫道,春姑娘來了,大家都笑了,老師的白頭發似乎都少了,我們的紅領巾似乎也跟著鮮艷了,然後老師們也就打著哈欠很不耐煩的一眼帶過,然後段落最後寫上一個‘優’字。

不過那也確實是一個春天,對於春天來說,卵妖十五的心中卻有著不同的見解,因為,那個春天對他來說,就是整個噩夢的開始。

那一年,十二卵妖剛剛出生,燃西隨後又耗盡全部妖氣產下了五百枚妖卵,不過,相對於那十二枚妖卵要說,這五百枚妖卵上平均消耗的妖氣,要小的許多,所以,它們從出生開始就注定只能是行屍走肉一般,不具備思想,不具備妖氣,具備的,只有本能,它們要寄生在人或者動物的身上,吸收著它們的負面情緒以及生命力存活,不負責任的說,它們就像是蘋果一樣,對一個蘋果來說,如何生長不重要,重要的,只有收成而已。

可是偏偏造物弄人,一枚本應該什麽都沒有的種子,卻具備了一種最重要的東西,那便是思想。

十五在有了自己的意識時,它還是一枚小小的種子,沒有眼睛,沒有嘴巴,什麽都麽沒有,伴隨它的,只是一片黑暗,對它來說,似乎這就是一整篇天地,它不知道,它的運氣很差,當日燃西產下妖卵之後,便利用最後一絲妖氣,將它們四散在各地,這枚有獨立意識的種子,就被散播到了距離蛇洞山不遠的一個小村莊旁邊。

一枚小小的種子,靜靜的躺在樹下,當它有意識的時候,心中卻盡是迷茫,它不知道自己是誰,只是知道,自己的名字,或者是代號。

它的代號是六十四,它的任務,就是盡早成熟,然後為母親所用。

日出,日落,循環了不知道有多久,種子的心中開始有了一種莫名的感覺,直到很久很久之後,它才明白這種感覺的代號是什麽,這種感覺,語言上名為孤獨。

孤獨,說起來十分的簡單,但是,只有真正明白其中滋味的人,才會發現,原來,孤獨這簡單的兩個字,根本就無法去形容孤獨。

春天過去了,夏至,誰都沒有指揮,荒草卻年復一年的蔓延,也許這就像是一種習俗,一種傳承,種子忽然覺得,其實自己就跟荒草差不了多少,荒草因為氣候而生長,成熟,但是種子卻不是如此,它想要成長和成熟,尚且需要一個重要的契機。

終於,在一個悶熱的夜晚,一群林子中的野獐路過,可能是這該死的天氣讓它們也有些撐不住了吧,所以它們不惜長途跋涉要去遠處的河流喝水,獐子這玩意兒,跟尋常的動物沒什麽區別,都是直腸子,走一路吃一路,這獐群之中,有一只獐子忽然發現了大樹之下的這一枚種子。

這東西在獐子的眼中,估計就跟土豆差不多吧,種子天生攜帶的妖氣,顯得它格外的誘人,於是獐子便張開了嘴,想要獨吞這一美食,哪料到,剛剛把這一枚種子銜在口中,那枚種子竟然好似有生命力一般,直接就進入了它的腹腔。

畢竟是動物,獐子也沒有太驚慌,它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這一舉動,已經讓自己的身體變成了妖卵成長的溫床。

種子在野獐的體內吸收到了以前想都沒有想過的營養,本能讓它很單純,它需要更多的力量,那那天開始,獐子的食量增加,身體卻越來越瘦弱,終於,秋天的時候,獐子死了,種子似乎覺得現在的藏身處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價值,這時的它,已經長出了手腳,輪廓也已經分明,所以,它用力的一蹬腿,踢破了獐子的肚子。

原來天地並不是黑暗的,種子爬出了那只野獐的肚子,此時的它,就像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孩一般,但是它的思想,卻早已經成熟,它光著身子,站在草地之中,身旁是油盡燈枯好似幹屍一般的野獐,種子沒有去理會這個自己的宿主,只是望著那天,那白雲,那風,那世界,久久沒有動彈,就仿佛是一座雕塑,它竟然看得癡了。

原來,世界竟然如此的大。

種子發覺,自己是這樣的渺小,荒野之中,自己竟然不知道應當何去何從,也許,人也是這樣吧,誰嬰孩兒的時候能知道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定義呢?不只是嬰孩時期,恐怕,有很多的人,即使是長大了,再長大,年華老去,都弄不清自己存活的意義。

我是一件工具麽?種子開始稱呼自己為六四,這是與生俱來的代號,伴隨著這個代號出現在腦子裏面的,還有那個所謂的任務,努力的活下去,成熟,直到變強,然後靜靜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