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參娃子(第4/9頁)

我運足目力往林子裏看去,才看清了那些人!

白樺樹枝堆著厚厚白雪,樹葉早已掉光,僅剩幾片橙色枯葉。每棵樹的枝椏懸掛著一根手腕粗藤蔓,懸掛著穿著各式冬衣的人。大多數人早已凍僵,白雪堆滿全身看不清楚模樣。有三四個顯然剛吊上去沒幾天,臉部紫青腫脹,眼珠子從眼眶中凸出,雙手抓著勒著脖子的蔓藤,雙腿保持著懸空掙紮姿勢。雪花被生前的體溫融化凍成冰棱,後來的落雪還沒把身體完全覆蓋,遠看像是幾具鑲嵌進水晶的冰屍。

山風吹過,卷起漫天雪花,凍屍晃晃悠悠,有一具特別肥胖的屍體墜斷了樹枝,“噗通”跌進雪堆。十幾道雪線從樹根位置湧向凍屍,隆起一米多高的雪包,碎雪像噴泉從雪包中噴出,凍屍從中飛出,又被蔓藤勒著脖子吊回樹枝,十數道雪線“嗖”的鉆回了樹根。

“這是什麽玩意兒?”我辯著方位,按照林子的走向格局推演,不是什麽陣法或者人為布置的風水格局,“樹林子左右看不到頭,要往前走必須穿過林子。”

“不知道。”月餅摸出兩枚老槐樹片,“含進嘴裏,別用鼻子呼吸。如果是死人堆長出的陰樹林,可以阻斷陽氣讓咱們通過。”

“月餅,這辦法不靠譜。那些屍體落地還是被吊回樹上,咱們這麽貿然進去等於送死。”我含著老槐片,嘴裏腥苦無比,心裏老大不情願。槐樹養陰隔陽,取樹根中間部分順著紋理磨成一寸見方的木片,放在土壇裏倒進牛眼淚泡七天,再取出埋進腐爛的谷物裏三天,暴曬一白天,子時塗抹無根水陰透,就可以做出能阻住陽氣的陰片。古時守更人為了防止打更時遇見不幹凈的東西,都會制作陰片別在腰間,敲更的梆子也是用這種方法制成。梆子一敲,陰聲四起,那些臟東西以為是同類,自然不會侵擾。

還有種有趣的說法,古時衙門的驚堂木其實是“更堂木”的別稱,是用大塊的槐根制成的陰片。犯人上堂,驚堂木重重一拍,陰聲大振,能將犯人的陽氣驅散,神志恍惚,一五一十的交代罪行。

鼻子屏氣,陰片入嘴,從體內呼出的陽氣化成陰氣,能徹底阻斷陽氣,是古時術士在墓地、亂墳崗祛邪常用的招數。

月餅用軍刀割了幾把枯草包住鞋底:“那些人突然被勒死,陽氣沒有完全出來,又被急凍封住五感六管全身脈絡,陽氣存在體內,算不上陰屍。如果我判斷的沒錯,這個方法應該沒問題。南瓜你要是慫了,我先走,你殿後。”

這話比什麽都管用,我二話不說割草裹鞋底,阻住走路時血脈循環,由湧泉穴流出的陽氣。

正忙活著,我突然想到一個漏洞。

擡頭看月餅,他也正在看我。

“你也想到了?”我望著滿樹林懸掛的冰屍,心裏陣陣發冷。

月餅沒吭聲,抓了把雪用力搓臉,好半天才說道:“這些人不是同一時間死的,為什麽後來的人看到凍屍還要進樹林?”

“除非……”我正想回話,左邊山谷傳來嘈雜的狗吠,土狗群拉著五六排雪橇向我們這裏飛馳而來。每架雪橇後面都站著一個人,單手扶橇,另一只手隔空揮舞鞭子,大聲吆喝控制著方向。

其中兩架雪橇的行李堆上面,牢牢捆著人形包裹,裏面有東西在動。

我和月餅連忙退回半山腰,尋了塊石頭藏住身形。不多時,雪橇隊停在樹林前,幾個身著臃腫防寒服的人下了雪橇,站在林前指指點點,突然大聲爭執起來。

我數了一下,一共七個人。

站在最邊上的矮個子老頭低聲吼了句,其余幾個人似乎很忌憚,不再說話,老老實實聚在矮個子身邊。

矮個子摸出旱煙鍋子,點著深吸了幾口,煙鍋指了指七人中最胖的,又指了指樹林。

胖子似乎吃了一驚,恐懼的望著樹林。矮個子冷冷一笑,旁邊兩個人從腰間抽出雪亮的山刀,架著胖子脖頸。胖子嘴唇哆嗦著,“噗通”跪地對著遠方磕了幾個頭,深一腳淺一腳沖進樹林。

那十幾道雪線又從樹根躥出,積雪一陣亂飛,胖子被蔓藤勒著脖子懸在枝椏上面,拼命掙紮。林邊六個人居然指著胖子哈哈大笑,完全沒在意同伴性命。

我雖然不明白這裏面是怎麽回事,但是這群人居然用同伴性命探路,心頭火起,忍不住就要沖過去。以我們倆的身手,解決這六個人也就一眨眼工夫,趕趟的話還能把胖子救下來。

月餅強摁住我肩膀:“別出去,事情不太對。”

“那可是人命!”我心裏更加惱火。

“有些人,不一定是人。”月餅壓低嗓子,“如果吊死的是另外一個人,那個胖子也會笑得很無所謂。由他們做什麽,正好給咱們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