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賭徒白世寶(第2/2頁)

白世寶今日手氣不錯,賺了一小筆,一直賭到深夜才往家走。此時午夜,殘月藏雲,漆黑一片。

“哎呦……留神!”

白世寶走到一處巷子口,聽到有人突然說話,嚇了一跳,用手捂住錢袋,眯縫著眼睛向那人望去。

漆黑的巷子口裏正有一人蹲在地上擺賣著東西,白世寶走近看了看,這人年約七旬的老頭,頭發花白,衣衫破舊,只顧低頭擺弄著;那地上被他鋪開了一塊破羊皮毯子,上面擺的僅是壽衣壽枕、紙紮花馬、冥幣紙錢,正前方供著一碗熟米飯,還冒著熱氣兒,米飯上直立著一雙筷子,活像是拜祭死人。

“你叫我留神什麽?”白世寶並未踩到他的地毯上,再看他大半夜的擺這種攤子,賣的僅是死人的東西,不由得心中驚悸。

“聽你的腳步聲落地有力,必是壯年,不過步履急促慌亂,腳步不穩,怕是要走歪路!”那白發老頭慢慢地擡起了頭,消瘦的臉頰上只剩下了一層皮,面色蠟黃沒有一點血色,更恐怖的是深凹在眼眶裏的眼球上,竟然沒有瞳孔,全是白色眼仁。

“啊……鬼!”

白世寶被這一對白色眼睛盯得全身汗毛直立,身體簌簌發抖,兩條腿怎麽也使不上力氣,連滾帶爬地死命逃走。這種事情放在誰身上都會害怕,別看白世寶祖上是武道世家,白世寶渾身上下卻沒有一點練家子氣,別說揮拳打人,就連騎驢雙腿都哆嗦,整個一囊包。

月黑風高夜,鬼怪妖魔天。白世寶被嚇得魂魄都丟了一半,精神丟了七分,也分不清個東南西北,只顧著沒命的逃跑,也不知跑了多遠,看見前方有座小茅屋,裏面燈光昏暗,隱約有人說笑,白世寶一直沖進了屋子裏,只見小茅屋裏有三人正在賭“番攤”,一張破舊的桌板上扣著一個大花碗,散落一堆生了銹的銅錢。

“來來來……見賭不能走,天地都常有。”三人對白世寶突然闖了進茅屋也未感到奇怪和抱怨,反而紛紛笑臉拉他來入局;賭博的人都是這樣,人少了沒有趣味,拉上人越多,反而贏得彩頭越多。

“有……有鬼!”

白世寶哆哆嗦嗦的將剛才的經過對這三人說完,一位長胡子的老頭用手指了指負責“攤盅”的人,笑道:“這世道太平,哪裏來的鬼怪?準是你眼花兒了,若是有鬼,也是他在搗鬼。”攤盅的人回道:“咱別逗,這可是攤開賭,沒抽頭沒抽水,搗鬼這話可別亂說。”

幾人哈哈大笑,搞得白世寶臉色通紅,心想可能是自己真的眼花了,在長樂坊賭了一天,累也累出個好歹,再說這世上哪裏來的鬼怪。把心一放,索性跟著三人小茅屋裏賭了起來。

賭博的人都是這樣,一見賭攤腿就生了根,別說剛被嚇著,就是有人跑過來告訴說家人去世了,也恨不得賭完一局再回去;因為人已死成了定數,賭局上卻沒有定數,希望總在下一秒鐘。

“咱這攤多少一番?”白世寶坐定後向三人問道。

“甭提多少番,每人三十銀元,輸贏到頭為止。”攤盅的人在桌板上抓了一把銅錢,扣在大花碗裏,然後繼續說道:“輪番做盅,一皮一攤,買定離手。”白世寶來了賭隱,將先前的事情忘得精光,從身上掏出三十塊銀元,擺在桌角跟這三人賭耍起來。

這賭番是從嘉慶年間流傳下來的玩法,賭法簡單,易輸易贏。賭具也頗為簡單常見,支開一張桌子,畫有一二三四,四門;隨便灑下石子、銅錢當做“攤皮”,用瓦罐或者瓷碗當做“攤盅”扣上,然後負責攤盅的人翻開攤盅,用薄竹棍每四個一撥,叫做“一皮一攤”;最後剩下的單數就是賭客們壓金的門數,可兼買相鄰的兩門。這種賭具簡單、玩法簡易的番攤在風靡一時,旋輸旋贏,是賭家的最愛。

白世寶的手氣仿佛都被嚇跑了,一個時辰內,擺在桌上的三十塊銀元輸得只剩下最後一塊。白世寶將那一塊銀元緊緊握在手心,盯著桌板上扣著的大花碗覺得頭昏腦脹,完全不敢相信會輸的如此慘,就當他要丟入“四門”中時,突然手腕被人攔住,白世寶猛地擡頭一看,頓時一驚。

在巷子口裏遇到的那位白發老頭正緊緊握著白世寶的胳膊,瞪著白色的眼球,對白世寶說道:“這一塊銀元丟下去,你的命就算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