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簫聲咽安魂殤(第2/2頁)

這韻律抑揚頓挫,法度森然,無一律荒率空泛,無一處逞才使氣,左右共鳴,全場儼然。

簫聲清澈而激越,跌宕起伏,明明溫婉的曲子,卻給銀姬宮主吹得博大深厚、意境開闊、氣韻沉雄,又帶有悲涼之氣,讓場中瘋狂的氣氛一下子就陷入了凝滯狀態。

而就在這簫聲響徹湖畔之時,手持一把奇形斬馬刀的北疆王突然慷慨高歌起來:“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樂遊原上清秋節,鹹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這詞簡單,然而北疆王仿佛吟唱,低沉而悲涼,嗚嗚咽咽,如泣如訴,語句陡轉之間,又有慷慨情懷,熱血激越之時,兩者相印,竟然使得整個湖畔戰場浮現出了幾許雄奇和悲涼之情來。

一首《安魂殤》,一曲《簫聲咽》,兩者天衣無縫,勝過萬千咒言,那些瘋狂的猛獸魔物在這樣的炁場籠罩下,終於逐漸地收斂起了暴戾的攻擊性子,變得安靜起來,雖然偶爾還會有一聲嘶吼,但卻是在響應著這曲子裏面的悲涼。

我站在那頭死去的雙角巨犀身上,被震撼地不能自已。

一曲鎮千軍,那銀簫在銀姬宮主的手上,沒想到會有這麽恐怖的效果,竟然以一曲將成千上萬的獸類屈服,不再兇惡。

這除了銀簫本身安魂迷幻的法器之外,是不是還有別的東西,值得我所深思的?

我如有明悟,受益匪淺,聽著銀姬宮主一遍又一遍地吹著銀簫,而北疆王那黑胖子則踏著拍子,用秦腔雅調的唱法,將詞中悲涼之景一一述言,兩人彼此呼應,一開始周遭依舊是一片廝殺,然而在這曲調吹了三遍之後,整個湖畔,卻再無一處爭端,遍地的猛獸都將爪子低伏,趴在草地上,仰頭聽著這安撫人心的曲調,殺戮不再,而冰城的方向,則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顯然是在慶祝自家宮主的手段。

然而一切都結束了嗎?

就在我滿心歡喜的時候,卻聽到密林深處傳來了一陣激昂的號角聲,嗚嗚地傳來,那些原本趨於平靜的猛獸突然開始不安起來,張開爪牙,朝著旁邊嘶吼,眼珠子裏的兇光又重新浮現出來,瞧見這副場景,場中的人個個都是臉色一變,而平靜吹著銀簫的銀姬宮主則突然發聲道:“不好,林中有人在操縱獸類,挑唆戰爭,不將那些人除了,難有安寧!”

她嘴唇在吹著銀簫,這話語卻是跟努爾一般,通過腹腔共鳴而出來的,聲音不大,但是響徹全場,北疆王不再唱了,而是將長刀扛在肩膀上面,對這她說道:“龍在田勾結西方光明會,一擊不得,便是玉石俱焚,倘若不能夠阻止他們,將裂縫給封印住,只怕事情難了,我且去,將這事兒給辦了!”

銀姬宮主沒有瞧他,依舊吹著簫,不過過了兩三秒,她卻淡淡地說道:“密林很危險……”

北疆王將嘴裏的煙屁股丟在地上,惡狠狠地碾熄,沒心沒肺地說道:“我不怕!”

銀姬宮主突然說道:“會死的!”

我不知道她為何會有這樣的判斷,但是北疆王卻似乎很認同她這一句話,不過這個黑胖子的臉上卻毫無懼意,淡然說道:“我二十年前就應該死了,辜負你這麽多年,時至如今,一切都應該還你了!”

我欠你的,該還了。

情到濃時濃轉淡,北疆王這個粗獷的西北大漢,心中縱有萬分情絲糾結,無數懊悔存在,但是說出口的,終究只是淡淡一語,兩個曾經彼此相愛的人,此刻再度重逢,再無柔情蜜意,一切平淡如水。

然而真的就如水一般平淡麽?

我不知道,卻瞧見了銀姬宮主臉色雖然一片肅穆,但是嬌軀卻不受控制地微微地抖了一下。

你因情而受傷,但我又何曾是那薄幸郎?

北疆王一言方罷,便不再與銀姬宮主相說,而是發出了一聲爽朗的大笑,舉刀高喝道:“有誰願意隨我一同斬殺奸邪,赴湯蹈火乎?”

我瞧見這笑容裏面,有著隱隱淚花,心中一陣激越,高聲應道:“如此慷慨赴死,豈能少了我陳志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