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魯東四雄

聽到有人談及東營蝗災之事,我不由得駐足停了下來,見到此刻誇誇其談的,卻正是一個腆著肚子的中年胖子,他穿著一件假皮革的大衣,抱著一大茶杯正口沫四濺地說著話,旁邊聚集了一群人,卻聽那人說道:“說到這東營蝗災,正如那江淮吸血蟲一般,幾十年都不怎麽瞧見了,也不知道怎麽了,這兩年卻是頻頻發生,不但糧食減產,而且還死了人,你想想,這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旁邊有一老頭不屑地說道:“倘若真的死了人,報紙上不早就說了,還等你還這裏掰扯?哼,真是扯淡!”

被人鄙視了,那胖子倒也不生氣,左右瞧了一眼,看見周圍的人都豎著耳朵聽呢,邊故作神秘地低聲說道:“您說的是,倘若報紙上面登出來了,就由不到我來講了,這事兒也巧了,正巧我認識幾個海客——諸位可曉得什麽是海客?那就是常年出海的人,這些人不為捕魚,而是做的海上的買賣,見多識廣,我這才知曉的——這事兒忒怪了,不合常規,方才低調處置,據說這次死的人還給賠了錢,至於多少,這個我可就不知道了。”

我眯著眼睛瞧著這胖子侃大山,心中有略微有些驚異,的確,有的時候,為了避免普通民眾恐慌,所以在輿論宣傳方面,有關部門的確有做過一些控制,然而這中年胖子看著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商人,或者跑碼頭的業務員,他竟然能夠知道得這麽深入,而且還連死了多少人都曉得——雖然並不準確——這著實讓人有些懷疑。

我心中估量,卻不動聲色地在旁邊聽著,這時不停地有人問起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這兩年老是鬧蝗災呢?

胖子似乎也就等著人問起此事,被人一問,立刻像被撓到了癢癢之處,矜持了一會兒,這才低聲說道:“所謂國之將亡,必出妖孽,這天災也是人禍,肯定是要有人來負責的對不?你看古時候,但凡出現點地震啊日食之類的,皇帝就要下罪己詔呢,我說……”

聽到他這一套話,我便皺起了眉頭來。

我們的社會在劇烈變動,有人得意,有人失落,自然也有人變成了憤青,張口閉口就是天下縱論,便仿佛自己成了天下間落子應答的棋手一般,而現實中又得不到滿足,說些牢騷話也是很正常的,不過在這樣的天災面前,還散播這樣的謠言,是在有些討厭了。

當然,討厭歸討厭,我倒也不會將人給抓起來,一來這事兒也不歸我管,二來這世道倘若連點牢騷話都不讓講,也實在是有些乏味。

這人的話沒有什麽深度,我也懶得聽了,正要離開,卻聽那人滔滔不絕地說道:“說起來今年出的怪事還挺多,你們知道吧,湘湖今年發大水,在嶽陽那邊,居然落了龍。龍,這個你們總曉得吧?龍是什麽,那可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圖騰呢,我聽他們說,足有七八丈,二十多米,全身鱗甲,腦袋上面還有一根角,當時整個鄉的人都跑過去看呢,只可惜後來給部隊收走了——所以說,有的東西,你們根本不知道,還說報紙呢,哼!”

聽到這話,我便下了一個決定,往回走,看到張勵耘和趙中華兩個人在過道吸煙,便把他們叫過來,讓兩人去將胖子給帶到我們包廂裏。

嶽陽落龍的事件我知道,不過聽說是軍方和民顧委處理的,跟我們沒有多大聯系,畢竟能夠插手這事兒的不止我們一家,講究的是一個先到先得,不過胖子竟然還知道這事兒,實在是有些東西可以問一問的。

張勵耘和趙中華還以為我找他們要煙呢,接到命令,弄清楚人之後,便摩拳擦掌地走了過去。

我回到包廂,剛剛跟同車廂的努爾和徐淡定講明此事,那門就被敲響了,我應了一聲,剛才在車廂裏口沫飛濺的中年胖子就給張勵耘和趙中華給架了進來,一臉驚惶地說道:“大哥,大哥,有話好好說,咱能別這樣麽?”

我不知道張勵耘兩人是怎麽跟他說的,弄得他這副模樣,於是和顏悅色地對他說道:“這位同志,剛才正好路過,聽到閣下高談闊論,一時間心生好奇,就想讓人叫你過來問一問,你別害怕,我們可不是壞人。”

許是我笑得溫和,而且張勵耘和趙中華將門關上之後,卻也將他的胳膊給放了下來,胖子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我又從床頭掏出一包中華來,遞了一根給他,張勵耘還貼心地給他點上,那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將肺裏的空氣潤了一下,這才放松了一點兒,指著手上這根說道:“咦?是真的,好煙啊,抽一口,人都要飄了起來。這位大兄弟,你們到底是什麽人,請人也不是這樣的啊,我差點就要喊乘警來了……”

我指著旁邊的下鋪示意他坐下,然後笑著說道:“手下不懂事,你別介意,閑話不多扯,我對你剛才說的海客很感興趣,能講一講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