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陣斬半百

既然已經被團團圍住,納入陣中,那我便沒有再逃了,因為既然逃不過,那就面對便是,也好過在逃亡過程中被捉,反倒失了顏面。

我倘若還是當年麻栗山的鄉下小子陳二蛋,這還無所謂,而此刻的我,畢竟已經是茅山當代大師兄,宗教局二司行動處特勤一組的領頭人,我這臉,其實還代表著很多人的顏面,而那些人正是我所在乎的,所以即便是死,慷慨悲歌,也比猥猥瑣瑣地死去好一些。

而且修行者之間的戰爭,並非數字上面的加減乘除這般簡單,最終的勝負說到底,都是運氣、意志和實力的堆疊,任何的小狀況都有可能扭轉結局的方向,人多那又怎麽樣,要想拿下我,那就給我付出代價來。

我一咬牙,感覺自己陡然間鬥志昂揚,整個人都變得一陣意氣風發,我曉得這是剛才利蒼給我講解臨仙遣策真義之後的覺悟,當下也是將長劍揚起,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在這風雲變幻的陣中,小心著任何有可能襲來的攻擊,不過一開始那些家夥並沒有對我動手,反而是在拆墻,將院子旁邊的土墻給悉數推翻。在墻倒塌的那一霎那,我瞧見了茂密的叢林和一條宛如銀帶的小溪,以及不遠處的一條土路。

然而這些景象很快就被一陣濃霧給遮掩了,法螺道場最厲害的手段就是對於空間和法陣的理解,通過不斷的陣法設置,將人從我們原本所在的空間給隔離開來,從而按照自己的理解改造,易勢而為,成為此間的主宰。

瞧見敵人不斷地施展手段,我僅僅靜立了數秒鐘,便不再等待,而是選擇了主動出擊,朝著谷倉方向箭步沖了過去。

我不動的時候,旁人對我熟視無睹,然而身子剛剛一搖晃,旁邊的攻擊便襲來了,最先攔在我身前的並非戴著面具的黑袍人,而是一尊黃巾力士,此物面如紅玉,須似皂絨,仿佛兩米身材,縱橫千斤氣力,黃巾側畔,金環日耀噴霞光,繡襖中間,鐵甲霜鋪吞月影,端的是嚇人得緊。這玩意是道教中的神將鬼兵,通常是采用亡魂於祭壇禱告凝練,戰時將其灌注到紙人或者甲胄之中,化作力士,以供驅使。

黃巾力士最早出現於東漢末年,乃太平道首領張角的手段,後世多有傳承,算得上比較著名的道法,此物力道勢猛,倒也是相當嚇人,不過那只是對於旁人而言,要曉得茅山也有黃巾力士,一般都是用作建築、農活以及諸般粗事所用,不過與這些比起來,卻宛若雲泥,當下也是將魔劍一抖,朝著對方的胯下刺去。

我這一劍去得猥瑣,不過這並非我心中所想,畢竟這黃巾力士身高兩米到一丈不等,頗為龐大,我若是想要刺人胸口,那還不得跳起來?除此之外,再有一點就是黃巾力士雖然虛虛實實,然而靈體卻蘊藏在上中下丹田之中,倘若刺中其一,那便是要害之位,也省了許多麻煩。

我去得淩厲,那黃巾力士卻是橫拳來擋,魔劍毫無阻礙地刺破對方的拳頭,紮到了臍下三寸之地。

一劍刺入,對方的身子立刻一陣蕩漾,接著我聽到一聲淒厲的聲音。按理說黃巾力士乃陰靈之物,盡管沾染神念,但並不能夠發出聲音,不過我卻明顯聽到了這一聲撕裂的呐喊,接著面前這頭巨漢渾身一陣氤氳,扭曲之後,化作虛無。一劍便是一頭兇猛神奇的黃巾力士,這戰績按理說應該十分昭著,然而我的臉上卻沒有半點得色,因為一尊黃巾力士倒了下去,卻有十幾頭朝著我這邊撲了過來。

除了黃巾力士,還有黑袍人在這些陰靈之物的掩護下,朝著我的身後偷襲而來,這些人普遍都是法螺道場之中最能戰鬥的紅棍猛子,他們能夠出現在這兒,必然都是精挑細選過的,當我避開好幾頭黃巾力士的襲擊朝那人斬去的時候,他確定在陰靈的掩護之下推開,而另外一邊,攻擊驟然而至。

彼進我退、彼退我進、彼走我攔、彼停我擾,對方就像是牛皮糖,憑借著人多勢眾的優勢,將我給緊緊圍住,不讓我有一絲喘息的時間,就是要拖住我,然後將我給生生耗死在這兒,最終達到活捉我的目的。

在我面前出現的,只有三五個黑袍人、十來個黃巾力士,而在陰影的背後,還藏著數十個同樣心懷莫測的家夥,這樣的局勢對於我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我能夠逃脫嗎?揮舞著飲血寒光劍的我不斷地捫心自問,多少也有了一絲氣餒,然而就在此時,我的耳中突然又響起了剛才利蒼與我論道時所談的話語。

“齒輕叩,津頻咽,身要直,體要松,息要微,意要輕……”

所謂意要輕,便是說行功舞劍,不要刻意,要自然,循著道法的軌跡,要讓自己從最繁復的表象中超脫出來,達到“信敬、斷緣、收心、簡事、直觀、泰定、得道”的七重境界,如此才能夠超脫於世間的本質,將自己從繁復多變的世界中沉浸下來,觀看到事物的本我、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