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怪我咯

水喉果真不愧是能夠在邊境縱橫的大拆家,像山鼠這般民間影帝,肥皂一般油滑的角色,也不能夠瞞得他分毫,我瞧見了他手中那支還冒著青煙的手槍,做工十分粗糙,一看就知道不是國產的,特別是那醜陋的消聲器,簡直就像是從鐵匠鋪裏面胡亂弄出來的一般。被這樣一把粗糲的破槍指著額頭,我並沒有太多的驚恐,而是平淡地笑了,認真詢問道:“嗯,你覺得是哪兒出了岔子?”

我問得很誠懇,就像是找他討論案情一般,這個鄉下老農打扮的幫派分子嘴角露出了冷酷的笑容,並不回答,而是用帶著青煙的槍口指著我,點了點,然後說道:“你想告訴我,你是什麽身份?公安、江湖人,還是多管閑事的過客?”

他說話,而我在觀察。

我瞧見水喉雖說表情和目光都十分兇狠,但是握槍的手卻多少有些顫抖,知道我終究還是給了他一些壓力。

做白小姐生意的人,特別還是有著那所謂勐臘五毒教的背景,殺人這事兒已經不能讓他心慌了,那麽必然就是我的出現,讓他感覺到了害怕,我不知道他是否會情緒失控,扣動扳機,也沒有太多的把握在底火炸響的那一刻躲開這一擊,於是坦誠地說道:“都不是,我跟被擄走的小白合家中有故,勉強算是親戚,所以就幫忙找一下……”

水喉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寒聲說道:“那小子被我們劉姑娘看上,收做徒弟,那是他九輩子修來的福分,你們這不依不饒,真的就有些不識擡舉了。”

“劉姑娘?”

我皺了皺眉頭,苦笑著說道:“您們也不打聲招呼,就這般將人給帶走了,知道的曉得你們是要收徒弟,那自然是天大的造化,但倘若不曉得,這不就是拐賣綁架了麽,孩兒爹娘都發愁從哪裏籌備錢,來應付綁匪呢。挺好的一事兒,倘若是能夠溝通一下,這不就啥都沒有了麽?”

發燙的槍管一下子頂到了我的額頭上面來,那老農嘴唇上面的胡須微抖,一字一句地說道:“怪我咯?”

我聳了聳肩膀,苦笑著說道:“不怪您,怪我多管閑事。多了我倒是真的想知道,您剛才到底是怎麽瞧出破綻來的?您別多心啊,我也就是一個好奇而已。”

地上躺著一個腦洞大開的死人,然而為了緩解這種對立的沖突情緒,我卻不鹹不淡地跟這人聊天扯著淡。

這是思維引導,水喉顯然也有些不留意,得意地說道:“這個山鼠我知道,麗江城裏面最油滑的倒客,又貪財又怕死,為了點錢財,就連自己的屁股都肯賣,他這樣的人,最信不過了,這是其一;再有,我這個地方,除了五毒教的人,誰也不曉得,就連我生意上的心腹,都不了解,然而他卻帶著一個陌生人過來了,眼神閃爍,你說我是不是該先下手為強?”

我點了點頭,認真說道:“嗯,如此說來,這個人還真的是不靠譜,不過他能夠帶著我認識您,也算是物盡其用了。水喉哥,所謂不打不相識,咱們倆個這也是小小的誤會,不如……”

我正想忽悠著對方,然而就在這時,頂在我額頭上面的那把槍突然加重了力道,剛才還跟我和顏悅色說話的水喉突然寒聲說道:“噶貢在哪裏?”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反問道:“噶貢?”

就是這麽一點兒情緒變動,對方立刻感受得到了,突然厲聲低喝道:“你,給我跪下。對,趕緊跪下!”

剛才還說得好好的,轉眼就翻了臉,這情形讓我明白了對方並不是一個可以欺騙的人,而這一跪之後,恐怕我的腦殼也將要被開了瓢,跟地上睜著一雙無神眼仁兒的山鼠一般,陳屍此處。曉得無法誆騙對方,也沒有辦法從他嘴裏面正常地掏出什麽東西來了之後,我原本的謙卑也收斂起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在我很小的時候,有一個老人就曾經教導過我,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祖宗,別的,倒也受不起我這一跪。”

我這硬氣的話語一說出了口,對方立刻就反應過來,也不跟我多廢話,擱在那扳機上面的食指就準備一扣,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蓄謀已久的深淵三法之風眼,卻貿然鼓動了起來。

砰!

槍響了,有一種悶在瓶子裏面的感覺,空氣陡然一震,不過子彈並沒有鉆入我的顱骨,而是擦著我的臉頰劃過。與此同時,我的左手已經瞬間抓到了對方握著手槍的手,使勁兒一拉一扯,在對方也一同反抗的情況下,那把粗獷到了極點的破槍被摔飛而起,最終砸落在了地上的山鼠臉上去,半邊臉又給砸了一大塊,接著我與水喉在狹窄的空間裏,開始了貼身的搏擊起來。

作為一個常年在生死邊緣遊走的老江湖,水喉在近身擒拿方面有著十分歹毒狠辣的手段,然而他最終還是被我一掌擊飛,重重砸在了堂屋正口的神龕之上,又叮鈴哐啷地跌落下來,一身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