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兇窟(2)

  這次不光是我,所有人都聽見了洞裏傳來的聲響。舒師傅的臉頓時就變了色,老頭兒連退了好幾步:“你們聽見了沒有,洞裏,洞裏……有東西。”

  我心說您這態度變化也忒快了點,剛才還一副慷慨激昂的神情,眨眼的工夫都快貓進墻角了。我被困在洞中時,倉促間手電早就不知去向。現在洞裏一片漆黑,我們幾個看著腳下那方黑漆漆的洞窟,心裏都沒什麽底。四眼從褲兜裏掏出一包火柴遞了過來,我打開一看,只剩五根。胖子撿起昨天沒來得及掄起來的鐵鏟,悶笑一聲:“不錯不錯,聊勝於無。咱哥兒倆打個先鋒,看看到底何方妖孽作祟。”

  我們再次靠近地板上的窟窿,洞裏不斷地有嗚咽聲傳來,那聲音忽遠忽近,在明晃晃的日頭下聽起來格外瘆人。胖子捏著鼻子湊到洞口,顯然是被從洞中刮出來的腥風給熏到了。我點起一根火柴,用左手擋在火光前迅速地將手臂伸入洞中。因為有上升氣流不停地朝洞外卷,眼睛還沒適應地下的環境,火柴就熄滅了。我又點起一根,這次效果明顯要好許多。胖子探頭查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可太邪門兒了,舒師傅您老實交代吧,解放前是不是打過地道戰,屋子底下的洞都夠藏一個班的八路軍戰士了。”

  舒師傅嗡嗡沉沉的聲音從洞外傳來:“別胡說,哪兒來的地道。地老鼠鉆出來的洞早就被填上了。當時我親自監工,眼瞅著給補結實嘍。”

  說話間火柴再次燃盡。我擡頭換了一口氣,又繼續潛了下去。因為前幾次對洞中的情況已經有了大致的了解,所以這次看得更加真切,我第一次下洞時看見的幾處地道被崩塌的泥土所覆蓋,如果不是數分鐘前親眼所見,我幾乎不敢相信它們曾經存在過。而胖子口中的洞都是掩藏在地底深處的巖結構洞孔,這些洞孔四周光滑沒有開鑿痕跡,應該是自然形成的。換而言之,在剛才發生的小規模塌方的作用下,犰狳逃竄時挖的通道已經被蓋得嚴嚴實實,再也沒有留下任何一絲線索,而巖層本身的地貌在無意間展露了出來。不管是巧合還是意外,總之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地方不能繼續住下去,假以時日遲早會樓毀屋塌。如果不及時搬離就會釀成慘劇。舒師傅一家也算因禍得福,要不是那只搗蛋的犰狳四處做窩,這地層下的秘密恐怕到出事的那天也不會有人察覺。

  塌方的問題解決了,可憑空而來的腥風還沒有解釋。火光在洞中不停地閃爍,火苗變換著偏離的方向,我始終無法分辨風到底是從哪個方向吹過來的。胖子晃了晃腦袋說:“是不是咱們太過大驚小怪,我瞅著洞裏沒啥特別的東西啊!”

  “既然有風,那說明洞裏的石孔肯定通到外面。附近又不近海,這股鹹腥味來得太奇怪了。”我準備再次進入犰狳洞,Shirley楊不同意。胖子揮起鐵鏟說:“先把洞口破開再說,免得又被困在裏面。”

  舒師傅見我們又擅自搞破壞,猛地從沙發後面竄了出來:“你們這是強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一群強盜。”

  我指著四眼說:“那您找我們的律師說話,這屋子我們還真就拆定了。功過自有後人評價。”他知道拗不過我們幾個,索性一甩門走了。

  胖子心虛道:“老頭兒不會報警了吧?我聽說老美的警察管得可寬了,你在太平洋上打個噴嚏他們都要管。”

  “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反動言論。快快快,鏟子給我,我來挖。”我三下五除二將洞口破裂的木質地板卸去大半,胖子接過工具埋頭苦幹,在犰狳洞的基礎上又清理出一個土墩,勉強可以同時容納兩個人並排站立。我率先跳了下去,腳一著地,就響起金屬聲,似乎踩到了什麽東西,擦亮火柴一看,原來是先前遺失的手電筒。Shirley楊也跟著我跳了下來,她推開手電,彎下腰開始檢查天然石孔,我則順著坍塌的方向摸索。胖子和四眼兩人趴在地板上,朝我們喊:“怎麽樣,有收獲嗎?”

  “暫時沒有,犰狳挖的那幾條道都堵上了。你們做好心理準備,要是真查不出個一二三,咱們可得向舒師傅負荊請罪了。”

  胖子不屑道:“胡八一同志,難道我們不是最最親密的革命戰友嗎?俗話說得好,一人做事一人當,這可都是你想出來的餿主意,你要道歉自己去,千萬別拉我下水。”

  我手中的火柴所剩無幾,Shirley楊那邊也沒有什麽新的發現,前一趟出現的異狀似乎不曾存在過一般,成了我們幾個人腦中共同的幻覺。我當然不會就此妥協,尋著被泥土掩埋的痕跡,捏起一小搓湊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土壤本身並沒有問題,除了長期積壓在地底的土腥味之外,一切再普通不過。Shirley楊有節奏地敲擊著巖層,我仔細辨聽,發現巖層結構分布平均,呈自然形態,並沒有意外的收獲。胖子他們低著頭關注了好一會兒,見我們一直沒有收獲,漸漸也失去了興致。他皺著眉頭問:“老胡你行不行啊?要不換我下去看看?”我正要出言反擊,耳朵邊上忽然有一絲涼意掠過。我急忙擺手示意他別出聲,側起身子去尋找那股叫人捉摸不透的微風。我手中的火苗隨著氣流的翻騰忽明忽暗,Shirley楊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我們兩人屏息凝視,大氣都不敢多呼一口,生怕錯過了火光微妙的變化。這根小小的火柴棒在眾人的注視下不負眾望地撲閃了一陣兒,在我們調整著尋找風向時“噗”的一聲徹底熄滅了,窄小的洞窟裏只剩下微弱的手電光。Shirley楊大步上前,我們面前的土層卻猛地開始傾塌,黑色的泥土如同決堤的潮水自上而下迎面撲來,我下意識地將Shirley楊推到了身後,掙紮中兩道駭人的精光從暗道中筆直地射了出來,我心中大驚,一時間無法分辨對面到底是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