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真正的邊緣(第2/3頁)



  我在聽老田分析之前,覺得那深淵裏的信號只能這麽解釋,但老田一說我也覺得老田很有道理,如今裴青這麽分析又覺得他說的更有道理,不由得心中暗罵。

  “他們一定已經下去了。”裴青道,“而且,當時他們一定還活著,才能從下面發回電報。”

  我聽著發現裴青的聲音都有點發抖,忽然間非常奇怪,但這時也沒法多想。我們繼續往前,一直走到信號塔底下,裴青立即擡頭往上看去,在這一瞬間,那種不對的感覺更加強烈起來。

  下到深淵以來,我總覺得他非常開心,本來他一直給我一種苦大仇深的感覺,開心這種感情如此濃烈地被他表現出來,一時讓人感覺非常的詭異。

  但我又說不出更多的東西,也許是他覺得自己完勝的老田?我只能這麽想著。

  信號塔是一座鐵塔,塔架表面糊了一層水泥,從剝落的地方可以看到水泥裏還有好幾層東西,顯然都是為防銹而準備的。

  這樣的信號塔對於現在的人們來說,完全稱不上高,但對於當時的我們來說,已經可以稱得上壯觀了。

  電纜通到塔上,旁邊有可以爬到塔上去的鐵絲梯,和大壩上的一樣,但肯定沒法爬,我們繞過鐵塔的水泥基座,看見再往外十米,是萬丈深淵。

  這裏是比大壩更邊緣的地方,四周的怪石犬牙一樣對著黑暗刺出,好比是防禦用的尖利釘墻。

  再往外,是那片詭異的黑暗,什麽都看不到,但我總覺得,這片黑暗比在大壩上看,要更黑,更深邃了。

  我們把信號彈放在邊緣,試圖讓幹燥的狂風吹幹引藥,裴青安靜了下來,恢復了他一貫的模樣,一直看著那黑暗。

  身體在石棉服裏很難受,在強烈的風下,衣服慢慢幹了,我感覺自己不再流血,但石棉服上滲出的血塊大得嚇人,也就不敢亂動,坐在那裏陪他發呆。

  火藥的幹燥程度我們沒法把握,只好盡量多吹一會兒,裴青發了一會兒愣,轉頭問我道:“你有沒有聽過狐仙的傳說?”

  我搖頭,他道:“那是說,有一個書生,在一個洞穴裏避雨,遇到了一個美麗的姑娘,姑娘帶他來到了洞的深處,發現裏面深得要命,竟然是陷阱一樣的世界,他在裏面飲酒作了,非常開心。第二天,那個姑娘讓他別走,留在洞裏,他卻又舍不得人世的繁華,還是走了出來,結果出洞以後,卻發現世界已經完全變了樣子。他在世上走了一圈,又回到那個洞裏,想回到仙境裏去,卻發現那個洞穴只是一個醜陋的石頭洞而已,裏面什麽也沒有。好像是《聊齋志異》的故事。”

  “你想說明什麽?”我問道。

  “我想說的是,如果那個讀書的人從一開始選擇不再出洞,結果會怎樣?”

  這個故事裏的姑娘是一個妖狐,那麽讀書人如果不出洞,也許能和狐仙產生白娘子和許仙這樣的感情,但是讀書人必然有很多不可逆轉的心結,比如說自己的父母和功名,所以即使過的再久,他還是會出洞。

  “那,如果一個人抱著不出來的心情,到了這個洞裏,即使本來知道那是個醜陋的石頭洞,他是否能生活下去?”他問道。

  “除非他有一個非常強大的信念。”我道,我看著他,已經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了。

  “你覺得下面會是怎樣的一個世界?”他頓了頓,指了指那片深淵。

  我想起了在膠片中看到的景象,我想以我的想象力,我是無法想象出來的,於是搖頭。

  “如果讓你一輩子生活在那種地方,你會願意嗎?”他問道。

  “你到底在想什麽?”我有點惱火。

  他道:“我是在想,那些在深淵裏的日本人,他們現在可不可能還活著,正如你說的,他們有著一個強大的信念。”

  我看著黑暗,這還真不好說,畢竟才過去二十多年,假如下面有生存的條件,以人的生存能力,什麽都有可能。

  他說完,走到我身邊,撿了信號彈塞入了信號槍裏。擡頭看了看,發現信號塔會擋住信號彈的彈道,往邊上走了點,然後朝天打了一槍。

  瞬間一刻橙色的信號彈直飛入上空,然後被風吹出一條弧線,往大壩吹去。

  我心中一安,終於打著了,裴青又填入一顆,繼續射入空中,這一顆是綠色的。

  兩種光線疊加在一起,產生一種奇異的顏色,把我們四周的區域全部照亮了,我驚奇的發現,在附近的黑暗裏,還隱藏著非常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