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悶油瓶出現了

  我不知道我在那個地方待了多久,就那麽呆呆地站著,看著這個背影。

  我心說這算是怎麽回事?他不是說要十年嗎?他怎麽就出來了?

  難道他根本就是欺騙我?還是說,事情又有了新的變故?

  而且他來到了這裏,難道這裏真的是一切的關鍵,他一出了青銅門,就直接到了這裏?

  等我轉到了背影面前,夢遊般的疑惑一下變成了一種帶著沮喪的憤怒外加疑惑。因為我發現這不是一個人坐在這裏,而是一個石像。

  一件黑色沖鋒衣披在石像身上,整整齊齊的,防雪帽戴在頭上,看上去就跟真人一模一樣。

  我憤怒的是,到底是誰做出這種惡作劇,要把沖鋒衣披在石像上;而疑惑的是,為何這個背影和小哥如此相似。

  我湊近看到了石像的真面目,那是喜馬拉雅山石雕刻出的簡單石像,非常粗陋,完全沒有細節,但整個身形真的特別像小哥。我下意識地去看石像的雙手手指,就發現雕刻並沒有精細到手指部分。

  我看了看四周,這沖鋒衣價值不菲,在這裏的驢友到了這個地方都很不容易,不可能有人隨身帶兩套沖鋒衣,之後留一套在這裏惡作劇。這沖鋒衣肯定有主人,而且他想下山的話,一定會過來取走。

  周圍沒有人,我繞了幾圈,又來到石像面前仔細查看。

  這種感覺很奇怪,我身邊留存的關於小哥的影像非常非常少,除了有些照片裏有模糊的影像,我和他相處的那段時間裏竟然再沒有留下什麽其他的東西。

  事情之中和事情之外,當人生過得沒有什麽意義的時候才能有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否則,在意義中交的朋友,在意義消失之後是否還存在就是一個問題了。

  我點上一支煙,看著沒有雕刻完成的石像,心裏想著一定要問一下老喇嘛這到底是什麽東西,但是我很快就發現,這個石像並不是沒有準備雕刻細節,而是在中途停工了。

  所有雕刻的部分,細節的程度完全不同,最精細的是臉,這部分一定是本來準備最先完成的。

  我能從臉上所有的細節刻痕上看出石像的表情和雕刻家的意圖。我發現,這個石像雕刻的臉,就是小哥的臉。

  小哥的臉其實相當有特點,他不是一個會淹沒在人群中的人,但這些都不是讓我在意的地方,我在意的是這張臉的表情。

  我發現,這張臉是在哭。

  我走遠了幾步,越發覺得毛骨悚然。我發現整個石像呈現著一個讓我震驚的情景——小哥坐在一塊石頭上,頭低著,然後,他是在哭泣。

  小哥從來不會有任何明顯的表情,包括哭泣,就連一絲絲的痛苦,我都沒有看到他表達過。

  我看著石像,把煙全部抽完,之後準備脫掉那件沖鋒衣,直接找老喇嘛詢問這件事情。但我的手一抓到那沖鋒衣的表面就發現不太對勁,一捏沖鋒衣,它就沾了我一手的灰。

  我繼續小心翼翼地解開拉鏈和扣子,就發現這根本不是一件黑色沖鋒衣,本來的顏色已經不可考證了,很可能是白色或者紅色的,但因為實在太臟和過於老舊,所以變成了黑色。

  這件沖鋒衣應該已經披在石像身上很長時間了,從材質來看,是尼龍復合材料質地,但款式很新,想必不會超過三年。也就是說,這件沖鋒衣是三年內某個人披在石像身上的,而這個人後來沒有把沖鋒衣拿回去,同時似乎也沒有人在這段時間內發現。

  後來我問老喇嘛,老喇嘛告訴我,喇嘛們活動的區域並不大,這個喇嘛廟的很多區域喇嘛們可能永遠不會進入,只有當初建造這個地方的人才到過。

  也就是說,這個石像是誰雕刻的,沖鋒衣是誰披上的,都無從查證。老喇嘛幫我問了一些人,但沒有任何結果,因為幾乎所有喇嘛都說,他們幾乎從進入喇嘛廟開始就沒有到過那個天井了。

  我相信喇嘛們的誠實,對於這個地方來說,來這裏的喇嘛都是非常虔誠的,他們的好奇心早就在前期的修煉中被克服了,所以他們都在一個非常簡單的沒有任何欲望的環境中生活,沒有必要到達的地方,即使只隔著一扇門,他們也不會推開看一看。

  那麽,這個石像的雕刻,很可能發生在德仁喇嘛的時代,而那時候的喇嘛已經去世得差不多了,推論到這裏,披上沖鋒衣的人更無法考證了。

  我腦子裏想象著,什麽時候,小哥竟然在這個院子裏,偷偷地哭泣?

  然後,小哥哭泣的時候還被人看到了,並且秘密地被雕刻下來,雕像又在這三年內被人披上了沖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