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上(第2/2頁)

  我總覺得有一個世界,已經在其他地方形成。因為我敲動鍵盤,那個世界慢慢地長大、發展,裏面的人物也開始有了自己的靈魂。

  在我十三歲的那年,我看了大仲馬的傳記,裏面寫到了“人物都活了”。當時大仲馬寫《三個火槍手》的第三部的時候,裏面的一個人物死亡,他邊哭邊寫,把稿紙都哭濕了。我當時覺得特別的奇怪,怎樣一種狀態,才能讓作者可以以這種方式去寫自己的人物的死亡呢?

  我嘗試展開各種想象,都沒有結果,一直到我自己開始寫這本小說,並且,開始有意識的地賦予小說人物不同的性格賦予他們不同的人生經歷。慢慢地,我就發現,故事的情節開始出現一些我自己都無法預測的變化。

  很快,這個人應該說什麽話,應該做什麽動作,我都無法控制了。我發現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只要先建立一個場景,比如說大雨,把這些人物放到這個情景中去,他們會走到各自的位子上,做他們應該做的事情。

  我無法把其中任意兩個人的位置對調,因為那樣會出現無法調和的違和感。就算我強行對調了其中兩個人物的行為,我也會在日後的到了一個茶話會的現場,誰先說話,誰後說話,誰來活躍氣氛,誰在神遊天外,一切都已經有了定論。我什麽都不用思考,只需要看著他們,就能知道故事情節的走向。他們真的活了。

  在後來極長的寫作過程中,我從一個作者,變成了一個旁觀者。我在上帝的角度,觀察每一個人的舉動,慢慢地,我甚至能看到他們很多輕微情緒和行為的來歷,是他們童年的某一次經歷。比如我真的可以通過胖子抖煙灰的時的動作,看到他以往的一切,他的痛苦,他的滄桑,他的一切。一花一世界,一樹一如來。我可以把一個場景不停地倒轉、反復、在其中任何一個角度去觀察,甚至能看到現場所有人的心理活動,幾個人的情緒同時在我心中走過。我想很少能有人領略這種快感。

  在寫“大鬧天宮”那一段的時候,我仿佛就在新月飯店的包廂裏,我仿佛可以從樓上走到樓下,看著四周的人一片混亂。在飛濺的碎片中,打鬥的人群中,我隨時讓一切停頓,隨時倒轉一個時間,隨時貼著人物的內心,體會他們心中的所有情緒變化。我可以把眼前的一切以一秒一幀的慢速度,慢慢地往前推進,然後蹲在地上,看裏面人物表情緩慢變化。這本書中的整個世界,對於我來說,是真實存在的。他的每一個細節都是真實的,是無法改變的。我已經建成的部分,堅固的猶如現實。雖然說我是這本小說的創作者,但是當一切都走上了軌道,我對於這個小說的世界,開始有了極度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