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金寶神枕案(上)

貞觀二十三年。

三更天,夜雨連綿,長安城,會昌寺。

兩道人影蹲在佛堂二樓的飛檐之上,一人威武昂藏,腰懸一酒囊,一人瘦小枯幹,腰間掛了一方木質的印章,上刻:斯智聖勇義仁者。

冷風吹過,那威武昂藏的漢子從腰下解下了一個酒囊,拔開塞子,灌了一口酒,那瘦小的漢子砸吧砸吧嘴,探過頭去,張口說道:

“老徐……這怎麽現在養成吃獨食的壞毛病了呢?給我也來一口唄!”

一道閃電在空中一晃,照出了那威武漢子的臉龐,赫然是蓑衣徐悲俠!

徐悲俠瞥了一眼那瘦小漢子,笑著說道:“趙藏空,不是我瞧不起你,這酒啊,太烈,你喝不了!”

原來這瘦小的漢子就是白猿客棧這一代的鬼手——趙藏空。

趙藏空冷哼一聲,跳起來就往徐悲俠的手中搶奪,徐悲俠和他撕扯了兩下,一臉無奈的松開了手,趙藏空持酒在手,抽動了一下鼻翼,嗅了一口,咧嘴笑道:

“你一個死人,還挺會享受?”

徐悲俠張口辯道:“我那是詐死,詐死……”

趙藏空擺了擺手,笑著說道:“都一樣……都一樣……快讓我嘗嘗,你在西域淘回來了什麽好東西……”

趙藏空一仰頭,咕咚一聲吞了一大口酒。

“呼——”趙藏空的臉猛地一紅,眼睛瞪得溜圓。

“噗——”趙藏空張嘴一吐,一口酒一點沒糟踐,全噴徐悲俠臉上了。

“哎呀——你惡不惡心!”徐悲俠怒罵了一句,扯起袖子摸著臉。

“辣……辣……辣——嘶嘶——嘶——哈——”趙藏空張著嘴,仰著脖子,接著天上的雨水,不斷的漱口。

“真辣啊——”趙藏空甩著舌頭,緊閉著眼睛,對著徐悲俠說道。

徐悲俠正要奚落趙藏空兩句,突然,會昌寺的一間禪房內亮起了燈,一個披著大氅,戴著鬥笠的女子從禪房內走了出來,一個長身玉立的僧人撐了一把竹傘,攙扶著那個女子穿過花園,走到後門,拉開門栓,送出門去,架著她的玉手,將她送到了一架馬車上。

看那僧人,正是辯機和尚。

“老趙,別在那吐舌頭了,辦正事兒!”徐悲俠使勁的推了推趙藏空,趙藏空扭頭看了一眼那馬車邊上正在和女子隔著一道竹簾話別的辯機,抽了抽鼻涕,摸了摸眼角的淚水,一翻身,飄入柳絮,輕若猿猱手腳並用,爬下了佛堂飛檐,三兩個起落,便鉆入到了那間亮著燈火的禪房內。

辯機在馬車邊說了一陣情話,目送著馬車遠去,轉身走進後門,插好了門栓,穿過花園,走進禪房,就在他推開房門的同時,趙藏空的身影從他頭頂的屋檐上一閃而過,沒有發出一絲聲響,辯機和尚進了禪房,趙藏空淩空一躍,爬上了佛堂的飛檐,從身後解下了一個黑布袈裟裹成的包袱,打開來,露出了一只赤金打造,上鑲珠玉的枕頭。

“這是什麽玩意兒?掌櫃的讓你去弄個倆人偷情的證物,你弄個金枕頭幹嘛啊?咱又不缺錢!”徐悲俠把枕頭捧在手裏打量了一陣,扔還給了趙藏空。

趙藏空接過枕頭,一臉嘲諷的說道:

“我說老徐,要麽說你不識貨!這枕頭可不是普通的枕頭,這叫金寶神枕,乃是皇宮專用之物,非天子親眷不能有之。這枕頭上……你看……這倆字念啥?”徐悲俠迎著光,眼睛在趙藏空手指的地方掃了一掃,張口念道:“高陽……你是說……”

趙藏空點了點頭,一臉壞笑的說道:“高陽公主為表對情郎的心意,將閨房裏的枕頭贈給了辯機和尚……這黑布袈裟上刺著辯機的名號,這兩樣東西搭在一起,管教這二人私通之事,百口莫辯!老徐,你且在這盯著,我去去便來。”

趙藏空將包袱背在身後,數個起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長安西城,賭鬼巴老虎輸光了身上所有的家當,連老婆孩子都抵給了別人。巴老虎不甘心,還要再賭,卻被人一頓暴打,扔出了賭坊大門,鼻青臉腫的巴老虎揉了揉脹痛的頭臉,一瘸一拐的扶著墻,向家裏走去,大雨淋漓,街邊的楊柳枝黑壓壓的風中擺動,巴老虎走了沒兩步,一塊破瓦猛地從墻頭墜落,巴老虎一閃身,躲過瓦片,腳下一滑,摔了他一個大屁股墩兒。

“哎呦——”巴老虎痛的一聲慘呼。

“賊老天——我日……”巴老虎正要開罵,雙手在地上這麽不經意的一劃拉,正碰到一個硬硬的包裹,巴老虎來了精神,四周瞄了一圈,眼見四周無人,巴老虎一個激靈坐了起來,伸手將那包裹攏在懷中,快步疾奔,回到了家中,點了油燈,打開包裹,仔細一瞧,才發現,那包東西的布不是尋常物件,乃是一方考究的金絲黑布袈裟,袈裟裏裹著的,乃是一方金燦燦的枕頭,上面鑲珠嵌寶,一看便是價值連城,枕頭上刻了兩個字,雖然這字巴老虎一個也不認識,但黃金他還是認識的,一看這東西價值不菲,巴老虎臉上樂開了花,激動的他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