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新的開始

小雨滴梧桐,苦茶聽落花。

我和梁戰並排的坐在了門口的台階上,看著魯宅上下的人來人往。

公輸家的家主魯伯鳴出殯,這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大事,無數西裝革履,油頭粉面的賓客前來吊唁,舉手投足,話裏話外談的都是生意經,青衣巷巷口停滿了車馬,門頭堆滿了禮盒。來來往往的豪客儼然將魯府當成了談買賣的交易場,都在拱手寒暄,滿面堆笑的談買賣。

“媽的,這世道,個兒頂個兒的一身銅臭氣,哪還有貨真價實的江湖人!”我將手裏的煙屁股撚在了青磚上,啐了一口唾沫。

“那裏!”梁戰頭也不回的向身後指了指。

後院的一間走廊下,停著兩口薄棺,盛著翟彧和魏沖!

我長吐了一口濁氣,幽幽嘆道:

“那兩位爺,是真正重情義,輕生死的江湖人,可惜了!”

我搖了搖腦袋從兜裏摸出了一張巴掌大小的鉛筆畫稿,上面栩栩如生的畫了一個大佛的佛頭,面部豐滿圓潤,頭頂為波狀形的發紋,雙眉彎如新月,附著一雙秀目,微微凝視著下方。高直的鼻梁,小小的嘴巴,露出祥和的笑意。雙耳長且略向下垂,下頦圓而略向前突。圓融和諧,安詳自在。

我接上了梁戰問詢的目光,徐徐說道:

“翟老爺子身上翻出來的,也不知道畫的什麽,你看這背面,還有一行小字!”我一邊說著,一邊將畫稿翻了過來,給梁戰看那背面的四個小字——洛陽龍門!

“龍門?”梁戰不解的問道。

“這翟老爺子一死,太多的謎題沒了線索!白猿客棧於戰國百家一起一同守護著一個秘密,白猿客棧在公輸家存放已久,我知道是我老爹在民國五年取走了翡翠閣那唐裝玉像手裏的囚龍之地機關圖,設了陷阱,伏擊魯伯鳴一行四人!結果魯伯鳴帶著魯胥逃了,那個促成長白山之行的組織趕到,與我爹他們混戰了一場,順手救走了翟彧,至於這貓仙祠裏藏著的猿蛇古畫到底是什麽意思,那個神秘組織和我們白猿客棧之間又有什麽樣的瓜葛,我都不得而知!魯絳出生的時候到底是害了什麽毛病,非得要火丹來救!那個神秘組織為什麽需要吃了火丹後的魯絳?當年公輸家做了什麽對不起我們白猿客棧的事?我爹到底去哪了?想到這些我都腦袋痛!唉……龍門!佛頭!我能想到的只有河南洛陽的龍門石窟!看樣子,咱得出趟遠門了!”

我一聲長嘆,扶著發軟的膝蓋,緩緩的站起身來,不經意間的一瞥,正看到遠處的閣樓之側,滿面蒼白的魯胥正扶著窗欞細細的擦拭著掛在窗下的兩具皮影,活生生的一幅哀莫大於心死的神色。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我原以為都是小說裏套路,想不到這世上真有這樣的二傻子!”

“傻子?”梁戰不解的問道。

“對啊!一個活生生的傻子、有血有肉的傻子,脫離了低級趣味的傻子!”

“在哪?”

“斜對面二樓!”我指了指魯胥的方向。

“張寒,你背後罵人,臭不要臉!”魯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一回頭,正看到她那一頭火紅色的頭發從遠處的假山後大步而來。

今天的魯絳打扮的很不一般,她沒有穿女裝,而是穿了一件青衣的長袍,袖口左寬右窄,葛布麻帶纏腰間,上懸一尺、一玉、一墨鬥!頭巾分五色——黑白青黃翠!

“呦吼!差點忘了!白猿客棧賀喜魯姑娘接掌公輸一門!今兒個是繼任典禮,沒帶禮物,回頭我給你補上!”

我咧嘴一笑,拱了一個山字手,大聲說道。

魯絳聞言,眼圈猛地一紅 ,幾乎要落下淚來。

我尷尬的抽了抽嘴角,拉著魯絳,坐在了一旁的長凳上,輕聲說道:

“你現在也是一族之長,哭哭啼啼,莫被外人笑話!”

魯絳微微的擡起了下巴,不讓眼圈裏的淚水落下,笑著說道:

“我不哭,便沒人笑話我了麽?”

“額……這個麽……一會兒你把笑話你的人都記下來,我和啞巴回頭一個個找上門去,打擊報復是我們強項,收你個八折,賺個回頭客,以後有類似的好生意,多給我們介紹兩個熟人,長期合作的客戶每年贈送大保健兩次……”

魯胥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了我,將我滿嘴跑火車的套話憋進了肚子裏。

“我哥說,我出生不久,就患上了寒疾,眉眼掛霜,四肢抽搐,尋遍了名醫,也治不好。後來……我爹不知道從哪裏尋來了一味靈丹妙藥,壓制住了我的寒疾,但是這藥也有副作用,你看到我的頭發了嗎?這紅色不是染的,是我天生的。從六歲起,每到冬天我都會四肢無力,嗜睡不醒。後來,我被我爹送到了日本,他有一個朋友在東京都開了一家做生物化學的研究所,我作為研究所的第一號病人,研究了很久才發現,我的寒疾不是病,而是被人為的植入了一種昆蟲!這蟲子就在我的腦袋裏,後來我爹給我吃的,也不是什麽靈丹妙藥,而是某種深海動物的結石,這種結石雖然有毒,但其毒素在人體可控範圍內能夠溶解在血液中,抑制住蟲子的活動,讓我體內保持一種微妙的平衡!但這種結石的毒性每到冬至都會衰減,農歷驚蟄恢復正常!所以每個冬天我雖然不會寒症復發,但是我都會嗜睡!所以,我想知道,到底是誰給我植入了這種昆蟲,又是誰組織了當年的長白山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