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是哥哥把我叫醒的。他焦急地對我說,看來媽是真的出事了,否則不會天亮了還不回來。

外面還下著大雨,但我沒有遲疑,立刻翻身起來——我知道,不管怎麽樣,今天必須下山去了。

出門之前,哥哥問了一句:“繼父的屍體怎麽辦?就讓它這樣擺在外面嗎?”

“不然怎樣?”

“如果有人路過這裏,看到我們屋後的房檐下躺著一具屍體,不嚇死才怪。”

“這種大山裏,又下著雨,有誰會路過?再說現在下山去找媽要緊,管不了這麽多了。”我說。

哥哥想了想,點了下頭,剛準備出去,他說:“對了,我們身上不能一點兒錢都不帶,到了鎮上肯定是要花錢的。”

“可我們哪有錢啊?”

“我找找看媽他們床頭的櫃子,媽平時好像都把錢放在那裏。”

哥哥一邊說著,一邊朝繼父和母親的那張床走去。在他掀開床邊那塊破布的刹那間,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被哥哥的叫聲嚇得渾身猛抖了一下,下意識地朝那邊望去——不敢肯定我看到的是什麽。直到我走近床邊,看清楚床上躺著的是那個人,腦子才嗡的一聲炸開了。

老天啊,我不是在做噩夢吧?繼父的屍體居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我和哥哥驚駭萬狀地朝後退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相信至少有五分鐘的時間,我和哥哥的大腦因為震驚而一片空白。許久之後,我才爆發出來:“這是怎麽回事?!”

哥哥恐懼地晃著腦袋說:“我就知道,我們昨天不該這樣做的……我當時就覺得不妥,果然發生這種可怕的事了……”

我驚訝地望著哥哥,聽他的口氣,好像他能解釋這種狀況一樣。“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我急促地問。

“我曾經聽村裏的老人們說,我們這個地方的人特別講究‘落葉歸根’。有人要死了,就必須死在自己的家中。否則的話,會陰魂不散,永世不得安寧……”

我聽不下去了,叫道:“這是迷信啊!你該不會認為是這具屍體自己走回來躺在這張床上的吧?”

雖然是為了反駁哥哥,但話一說出口,我自己都被這句話所帶來的聯想嚇得打了個寒噤。

哥哥也是高中生,大概意識到了自己剛才說的站不住腳,他像是問我,也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那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看出來了,這件詭異的事不是我倆在這裏思索、分析就能得出解釋的。我對哥哥說:“別管這麽多了,我們快下山去報案吧!找到媽,然後把這裏發生的一切都告訴警察!”

“對、對……”哥哥喃喃道,“我們這就下山!”

離開了這個恐怖的家,我們就像被放出囚籠的小鳥,恨不得一下就飛到山下去。但當我們趕到下山必經的那條山路時,眼前的景象又像悶棒一樣將我們打昏了。

由於一夜的瓢潑大雨(實際上,現在雨也沒停),山體出現了塌方,狹窄的山路被垮塌下來的泥土和巖石堵塞、掩埋。下山的路已經被阻斷了。

我和哥哥徹底蒙了,站在大雨中發呆。好一陣之後,我聽到自己絕望的聲音:“怎麽辦……我們下不了山了……”

哥哥說:“先回去吧,我們不能再淋雨了,會生病的。”

“不!”我恐懼地叫道,“我不想再回去面對那具屍體了!”

“我也不想,但我們現在沒有別的選擇。”

“我們翻過這些垮塌的泥石吧,那樣就能下山了!”

“你瘋了嗎?!這太危險了,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山崖!而且雨沒停,塌方也還在繼續,我們會被埋在裏面的!”

我雙手捂著臉,痛苦地蹲了下來。

哥哥也蹲下來,攬著我的肩膀安慰道:“這樣吧,我們回去之後,在附近挖個坑,把繼父的屍體埋了。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等雨停了之後,我們就下山。”

我擡起頭,凝視著哥哥——現在也只能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