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速之客(第3/6頁)

資歷安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

“你殺了誰?!說啊!”貴翼一聲厲喝,資歷安沒坐穩,差點摔下來。他站起來,拿出一張“梅花”手帕擦汗。

“貴軍門,你誤會了,誤會了。資某此來,一是前日之事,令軍門受驚,資某不安,特來問候。二來,二來啊……資家和貴家也算有些淵源……我家——不,不,小資的事情,我還沒向軍門告稟……”他已經有點慌亂,口不擇言。

貴翼原就是為了擺脫“借車”嫌疑,來一個“聲東擊西”,資歷安既然敗陣,他就存了“窮寇莫追,見好就收”之心。

“資科長也是為了黨國的利益,操勞過度,貴某可以諒解。”他那意思,你不追,我不打,各退一步。

資歷安說:“是,是。”

“你,剛才提到小資……”

資歷安又有些懊悔,不該莫名其妙地給自己找麻煩。話已出口,索性就直言相告了。

“想必軍門也知道資歷平。他原是我家三弟,後來,被革除戶籍……”

貴翼故作一怔:“為什麽?”

資歷安嘆了一口氣,說:“家門不幸,說來話長。”

貴翼前一刻的心情恨不得立即把這個資歷安踢出去,後一刻覺得他說半句留半句,弄得自己心裏不踏實。

貴翼誘導地問:“……他,有什麽事嗎?”

資歷安的嘴角泛起一絲輕蔑來,眼睛裏透出譏誚之色。表面上還是彬彬有禮,不過,口氣有點酸:“說實話,我不大願意在外人面前提起這個孩子,尤其是在貴軍門面前。我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不願意去揭別人的短處,更別說小資也曾是我們資家的孩子,做人,總要留點余地。”

貴翼淡笑:“資科長話中有話啊。不過,貴某素來不喜歡跟人打啞謎,你還是直說了吧。”

資歷安躊躇了一下。

貴翼看他似乎有難言之隱,為了讓資歷安放松心態,貴翼主動地替他開場:“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資科長不說,貴某人心裏也是明白一二的。”

資歷安笑笑。

“說到底,小資是我們貴家的‘棄兒’,我從不希圖資家會把他當成‘寵兒’。但是,他既已進了資家的門,就理所當然的是你們資家的孩子。資家為何要先養後棄?”

“貴軍門在質疑我資家的教養門風?”

“不敢。”

貴翼這句“不敢”,其實是承認自己沒有“資格”問責而已。

“貴軍門認為我們資家放棄了一個家庭應盡的起碼責任?”

“我只是想說,以他這種身世……以他的身份在一個大家族裏,地位尷尬,想必家庭環境的等級約束會制約一個孩子的自由天性。”

“貴軍門的話,真是一針見血。不過,這一次,貴軍門對我資家的種種猜測,都會錯意了。”

“願聞其詳。”

“家父性情豁達。家母信佛,生性散淡,寬厚體恤,家中事並不是十分拘謹。小資的母親嫁進資家,也是做的‘兩頭大’。家母和姨娘不怎麽見面,姨娘喜好奢華,喜歡辦一些文化沙龍,夜夜笙歌。因為家父在世時,是一名洋行的買辦,場面上的事是少不了姨娘幫襯的。家父與姨娘與其說是夫婦,倒不如說是事業上的幫手,相互扶持,兩相益彰。所以家庭裏最好的教育資源都優先給了小資,預科也好,留學也罷,小資總是排在第一位的。小資並沒有在資家受到過一絲一毫的委屈,正相反,資家對他優厚的待遇,讓他毫無拘束,為所欲為。他酗酒,賭博,通宵歡宴,肆意揮霍錢財,謊話連篇,金玉其表,敗絮其中。喜歡不勞而獲。跟他那貪婪的母親極其相似。”

貴翼聽了這話,也是半信半疑,大約是沒有料到這一層的情勢反轉,他略微遲疑了一下,說:“再怎麽說,資家也是書香門第,怎麽能對小資如此忽略,任其發展,竟無管束?”

“軍門這話說得中肯。我知道貴軍門心裏是怎麽想的。資家對小資放任自流,就是任他自生自滅!”

此言誅心!

貴翼竟無言以對。

“軍門你又錯了。”資歷安說,“我們資家到底是世代書香,小資縱有些神通,卻也是施展不開的。在門第這塊砧板上,可以有桀驁不馴,可以有憤世嫉俗,但最終,都會被砧板上的刀剁得溫順、謙和、守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