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摘星錄OL

唐雙繼續介紹案情:“在這之前,他們兩個分處南北半球。家庭條件、興趣愛好完全不相同的兩個年輕人,之所以會成為網友,是因為他們在玩同一款遊戲。”唐雙停頓了一下,說出這個遊戲名,“摘星錄OL。”我忍不住插嘴道:“摘星錄OL?我好像聽過這個遊戲,是個MMORPG……”我突然想起來了,這個遊戲,猴子之前也給我推薦過。唐雙回頭看了我一眼:“你很懂嘛,什麽是OL,什麽又是MMORPG,解釋下。”我不禁有些得意:“哈哈,遊戲嘛,男人當然要比女人懂得多一點了。OL簡單,就是On-Line,在線的意思,說明這是一款網絡遊戲,不是單機遊戲;MMORPG嘛,用中文說就是,就是,呃,大型多人在線角色扮演遊戲。”梁Sir補充道:“沒錯,英文全稱是Massive Multiplayer Online Role Playing Game,像以前流行的魔獸世界,就是MMORPG的代表作,一代人的集體回憶。”我打量了梁Sir一眼,這個國際刑警看起來可不像是會玩遊戲的主兒。很有可能,他是因為案情需要,所以做了這一方面的功課。我繼續說道:“這個叫摘星錄OL的,我雖然沒玩,但是朋友圈前陣子被這遊戲刷屏了,QQ群裏也經常有年輕人激烈地討論,所以我知道一些。據說這是個次世代的MMORPG,取代魔獸世界的國民遊戲,而且更加難得的是,主創團隊是我們國內的,公司好像就在深圳。”作為一個前魔獸世界“高玩”,前英雄聯盟“塑料王者”,接下來我就要分析摘星錄OL這個遊戲傳說中無比精妙的捏臉系統,還有據說非常厲害的人工AI,突然之間,我想到了一個問題。我看了一眼唐雙,又看了一眼梁Sir,詫異道:“該不會,那個叫雅什麽布的德國佬,也是這個遊戲的玩家吧?”唐雙剜了我一眼,一副“你才知道啊”的表情。還是梁Sir比較厚道,他點點頭說:“沒錯,是這樣的。”不對,厚道個頭啊!我呆了三秒,突然爆發道:“這三個人都在玩同一款遊戲,照這麽說,這案子肯定跟遊戲脫不了關系啊!這樣一來,我還有什麽嫌疑?!”梁Sir聳了聳肩膀:“鬼叔,我一開始就是這麽說的,你並沒有在我們的嫌疑人名單裏,請你回來只是為了‘協助調查’。”現在回想起來,他一開始就是這麽說的,也從來沒有改口,不過……我提高了音量:“那你剛才跟我說的一堆,什麽小說深度催眠,什麽高維生物,是什麽意思?”梁Sir一臉無辜的樣子:“鬼叔,這些話題,都是你自己說的啊。”我啞口無言,惱羞成怒卻又自知理虧,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這麽說來,梁Sir剛才跟我討論的各種可能性,真的就是在“協助調查”而已;他根本就沒把我當成嫌疑犯,也不會相信通過一本小說就可以催眠殺害幾個讀者。梁Sir之所以跟我說那麽多,不是為了找出我是兇手的可能性,相反,是盡可能排除我的嫌疑。這樣,他才可以心無旁騖地回到另一個方向—摘星錄OL,那個他真正懷疑的,從頭到尾一直沒有改變過的方向。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在腦海裏重復著一個事實:侯小傑、許樂詩、雅各布三個受害者,都是一個現象級遊戲—摘星錄OL的玩家。而侯小傑跟許樂詩,之所以會是我的小說讀者,並且都在我那500多人的粉絲QQ群裏,不過是一個巧合,一個烏龍的巧合。因為這個巧合,我不光早上差點被嚇尿,還受人之托來到了犯罪現場,被守株待兔的國際刑警帶回來“協助調查”了一下午。真是倒黴。不過,當然了,我所謂的倒黴跟那三個受害者是沒法比的。這三個人盡管坐標相差幾千裏,卻一個接著一個,通過極端的、類似宗教儀式的方法—侯小傑用刀、許樂詩用水、雅各布用火—把自己弄死了。“三個遊戲玩家詭異被殺”和“兩個小說讀者詭異被殺”,雖然乍一聽沒有差別,不過實際上,遊戲比起小說要有更多的可能性。尤其是一個當紅的現象級遊戲,擁有大量的玩家,雖然遊戲是虛擬的,但是玩遊戲的可都是活生生的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數以千萬計的真實玩家,在線上線下展開互動,自然也就有恩怨情仇,相愛相殺的戲碼。更不用提,這一款遊戲涉及的真金白銀,還有圍繞遊戲產生的龐大生態了。所以,圍繞著這個遊戲,產生幾件兇殺案什麽的,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在心裏默念著它的名字—摘星錄OL。突然,我想到了一個問題:“梁Sir,既然知道三個受害者都是同一個遊戲的玩家,為了保護其他玩家,是不是要先把遊戲關掉,別讓人玩了?”梁Sir搖了搖頭:“鬼叔,你想得太簡單了。摘星錄OL是個遊戲,但不光是遊戲那麽簡單。首先,TIT公司已經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牽涉上百億美金的市值,幾十萬股東的利益,如果把遊戲停了,會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我不由詫異道:“你們警方什麽時候那麽人性化,還會考慮到散戶虧錢?”唐雙冷笑一聲:“笨蛋,我來告訴吧,在TIT的股東裏除了散戶,還有手握大量股票的大股東,他們同時也具有很大的能量,包括在國際刑警的系統裏。另外,作為一個逆向輸出的國產遊戲,摘星錄OL承擔著更多的意義,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就貿然關停遊戲,到時候板子打下來,沒人承擔得起。”梁Sir聳了聳肩膀,表示贊同。唐雙清亮的聲音響徹整個辦公室:“該說的都說了,該了解的也了解了,梁隊長,我現在能帶他走了吧?”梁Sir就這樣被唐雙逼到了墻角,我以為他會沒面子、不甘心,至少會感到尷尬,誰知我還是高估了他。或者應該說,我低估了在他這一張路人的相貌之下,那比磚頭還厚的臉皮。梁Sir竟然輕松一笑:“當然可以了,唐小姐。”看來這個家夥,認為我已經沒有了“協助調查”的利用價值,本就不是非留我不可,更何況還有個胡部長在後面撐腰,他自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然後,他雙手攏起桌面上的資料跟照片,如獲至寶似的貪婪地說:“這些資料,唐小姐不介意……”唐雙大氣地一揮手,示意梁Sir盡管拿去。就像這些她不知道搭通了哪條天地線,比國際刑警還要早到手的兇殺資料,只不過是一些超市的促銷宣傳單一樣。然後她站起身來,什麽話都不說,只是看著我的臉。在她眼神的高壓之下,我囁喏著說不出話,小腿竟然有點打戰;雖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但肯定是做錯了什麽。下一秒,她卻是撲哧一笑,挽起我的胳膊:“走啦,我們回家。”我長舒了一口氣,剛才彎下的腰板自然就挺直了,油然而生出一種幸福感。我的霸道總裁女朋友唐雙,這是在給我面子,不讓我在梁Sir面前擡不起頭。我對著梁Sir嘿嘿一笑,左手手指碰一下額頭,做了個揮別的手勢:“梁Sir,後會有期。”他忙著整理剛到手的資料,頭也不擡地說:“抱歉,我就不送了啊,Karen會帶你們出去的。”我心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對,應該說上次從雪山回來,還有跟時間囚徒較量的事,都是梁Sir幫我解決的,一直沒有機會感謝他。那我就原諒他這一次,嘿嘿,當是功過相抵,互不相欠了吧。唐雙挽著我,剛走到門口,我已經腦補出了今晚回到家裏,不,幹脆就在廣州訂間好點的酒店,晚上說不好還能有所突破……身後卻傳來梁Sir的聲音:“啊對了,鬼叔,這一次請你來,其實不光是協助調查,還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我好奇地回過頭去:“什麽事?”唐雙像是沒聽見我們說話似的,一邊挽著我的手,一邊就要去開門。我雖然明知她可能會生氣,但是卻無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糖水……”唐雙平時叫我必貴,蔡必貴,親熱時叫我鬼;我在有人時喊她唐少、唐總、唐雙,沒人時,或者有事相求時,就叫一個我給她起的昵稱—“糖水”。雖然聽起來有點甜膩,有點肉麻,但談戀愛不就是這樣嘛。唐雙當然知道我的意思,一把拉開門說:“別理他,我們回去了。”我卻吃了熊心豹子膽,站在原地,許諾道:“聽他講完嘛,講完我們就走,反正我絕對不會幫他的。”就算回去跪鍵盤,我也要聽聽梁Sir這家夥是想求我幹嗎。對於我這樣一個充滿求知欲的人來說,心癢,可比膝蓋痛還要難受。門外一屋子人都在看著我們,唐雙的保鏢、律師,剛才那個Karen,還有其他梁Sir的看熱鬧的同事。這樣一來,唐雙也不好發作,只好皺著眉頭說:“快點。”我催促梁Sir:“什麽事,你說。”梁Sir卻賣起了關子:“鬼叔,你先幫忙把門關上。”我忍住心中的不爽,照他說的關上了門,不敢去看唐雙的臉,加快語速道:“當紅網絡小說家梁超偉,你賣的這個關子我給九十分,不過現在別裝了,有什麽事趕緊說。”梁Sir瞥了我一眼,又把視線移到唐雙臉上,故意嘆了口氣:“唉,算了,我想你幫不了我的。”他的動作跟語言,明顯是在用激將法,像叔這樣成熟的男人,對這樣低級的激將法—還真是照單全收呢。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大聲道:“別廢話,你倒是講啊。”梁Sir裝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真的要講?”我還沒回答,唐雙已經看不下去了,冷冷地說道:“你說。”梁Sir先是嘆了口氣,然後慢慢地說:“唉,我本來是想拜托鬼叔,讓他去做臥底的,現在看來……”我吃驚道:“臥底?”梁Sir點了點頭:“臥底,我覺得鬼叔是特別合適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