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巧合

我翻了個白眼,轉頭看著窗外向後飛逝的風景。中午從深圳來廣州的時候,路邊的霧氣已經消散,不過依然是陰天,在這樣的天氣裏,本來就有著歷史感的城市,看起來更加陰郁。我在心裏默默盤算著,要怎麽才能從梁Sir的嘴裏套話。叔一輩子為人清白,這是第一次被警察逮捕,總得弄明白是怎麽栽的才行。沒想到,我還沒說話,梁Sir就先開口了。他依舊笑眯眯地問:“鬼叔,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們為什麽要請你回去協助調查?”我回頭看著他:“廢話,當然想知道。”梁Sir點了點頭:“還有剛才在現場,你問我這是國內的案件,為什麽會由我們國際刑警來負責,對嗎?”我皺眉道:“嗯,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梁Sir笑了一下:“你的這兩個問題,其實是同一個問題。”我不由罵道:“要講快講,別賣關子了,我看啊,你比我適合寫小說。”梁Sir並不生氣,就像他從來不會生氣一樣:“為什麽我說兩個問題是同一個問題,因為就在前天,7號的晚上,侯小傑被害身亡的一小時後,遠在澳大利亞的墨爾本,也發生了一起同樣詭異的疑似自殺案件。”我沒想明白這回事,打斷道:“全球每天那麽多人自殺,墨爾本有人自殺,跟廣州有人自殺,兩件事有毛關系啊?”梁Sir不慌不忙地往下說:“鬼叔,屍檢報告的結論,侯小傑的死亡時間應該,應該是在7號晚上7點左右。”我回憶了一下,圈圈說她是昨晚10點聯系的猴子,對方沒有回復。如果梁Sir說的沒錯,那麽在圈圈發微信給猴子的時候,他已經死了超過24個小時。“可憐永定河邊骨,尤是深閨夢裏人。”不對,現在不是感懷的時候。我皺著眉頭,在心裏默默計算。圈圈是昨晚聯系猴子的,打電話沒有人接,說明猴子當時已經死了,但還沒有被警察發現。照這樣算的話,梁Sir和他的同事只能是在今天淩晨到早上的這段時間裏,發現了猴子的屍體。這麽說來,猴子自殺身亡之後,屍體在出租屋裏的那張電腦椅上,愣是坐了超過24個小時,才被人發現。不過從另一方面看,梁Sir的這些同事們,竟然在從今天淩晨到現在不超過12小時的時間裏,就拿到了猴子的屍檢報告,並且把這個案件跟遠在南半球的另一起案件聯系起來,可以看出他們效率有多高。或者,換個角度想,可以看出這兩起案件的嚴重性。我吞了一口口水,作為那麽嚴重的案件的嫌疑人,我此刻的心理壓力是很大的。梁Sir看了我一眼,繼續介紹案情:“而在7號晚上,墨爾本當地時間,大約10點鐘……”我在心裏默默計算,墨爾本跟悉尼用的應該是一個標準時間,比北京時間晚兩小時,這麽算來,那邊案發時,我們這裏是8點左右,確實就是在猴子身亡的一個小時後。梁Sir平鋪直敘,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一名叫作Leslie—許樂詩的22歲中國留學生,被發現溺死在公寓的浴缸裏。當時公寓裏雖然有合租的兩名室友,但她們都被證明跟這起案件無關。根據室友的證詞,Leslie並沒有飲用酒精,或者服食精神藥物,只是像往常一樣去洗澡,半小時後,其中一名室友發覺怪異,用鑰匙打開浴室門之後,發現Leslie已經溺斃在浴缸裏。”我插嘴道:“這有什麽奇怪,或許她是癲癇發作、心臟病猝死什麽的。”梁Sir搖了搖頭:“我們也試想過死者是否有這些疾病,但她的過往病例否定了這一點,而當地的屍檢報告指出,死者肺部有大量積水,確實是在浴缸裏被淹死的。”我皺起了眉頭:“所以這個叫Leslie的妹子,是好端端地一個人在泡澡,也沒喝酒嗑藥,也沒有發病,更沒人把她的頭往浴缸裏摁,但她竟然自己淹死了?”梁Sir贊賞地點了點頭:“鬼叔,你分析得沒錯。”我撓了一下頭:“但這不科學啊,一個人怎麽可能把自己淹死在浴缸裏,我好像看過什麽實驗報告,人類無法閉氣死亡,也就是說無法自己把自己淹死,因為求生欲望會阻止身體這麽做,意志力再強大也不行。就像,就像一個人也沒辦法用刀插死自己,同時還面帶微笑……”說到這裏,我倒吸了一口冷氣,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確實,猴子跟這個Leslie的自殺—梁Sir聲稱是謀殺,都有個共同點,就是違背了科學常識,太詭異了,簡直不可思議。梁Sir笑了一聲:“在廣州跟墨爾本,一前一後發生了同樣性質的謀殺案件,這就是為什麽我們國際刑警會接手侯小傑謀殺案的原因。”我點了點頭:“好吧,我懂了。”我加快語速,質問道:“可是你說了這麽一堆,還是沒有解決我的問題啊,為毛要把我當作嫌疑人,嗯?”梁Sir又笑了一下:“鬼叔,首先,請你不要擔心,你不是我們的嫌疑人,至少現在不是,我請你回去協助調查,只是為了問清楚一些問題。其次,為什麽我們需要你的幫助,是因為Leslie跟侯小傑有一個共同點……”說到這裏,梁Sir停了下來,直勾勾地看著我的眼睛。我不得不感嘆他這個關子賣得恰到好處,催促道:“什麽共同點,你倒是快說啊。”說到這裏,梁Sir收斂了臉上的笑,一本正經地說:“共同點在於,這兩個受害人都在你的QQ群裏。”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我靠,怎麽會?我搖了搖頭,語無倫次地確認道:“QQ,呃,你說QQ群,是那個‘Wuli……Wuli鬼叔不會輕易狗帶’的群嗎,群號……”梁Sir幫我把群號念了出來:“152984116,沒錯,就是你說的這個群。”我頭搖得更狠了,大聲否認道:“我群裏沒這號人啊!”梁Sir耐心地解釋道:“Leslie是她生活中用的名字,她的QQ昵稱是‘孤獨南半球’。”我不由得一驚,我想起來了,確實,群裏是有這樣一個妹子!雖然她話不多,但確實是有這個人沒錯。但是,我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同一天裏,隔著一個小時,在南北半球的某地,竟然有兩個在同一QQ群的人自殺了。如果自殺有可能是巧合的話,但是以這麽詭異、這麽極端、這麽有違常理的方式自殺,就絕不是用巧合這個詞能解釋的了。難道說,是我建的那個粉絲QQ群,受到了什麽死亡詛咒?這個時候,我能理解梁Sir為什麽要逮捕我了,或者按照他的說法是請回去“協助調查”了。換了是我來辦案子,也肯定會這麽做的。因為一男一女兩個死者,分別在南北半球,除了死亡方式都很詭異之外,可以找到的共同點,就是都在我建的那個群裏。這樣一來,找群主出來調查一下,看有沒有可用信息,是再正常不過了。我撓了撓頭,而且我這個該死的群主,竟然還作死地跑到了案發現場去看,這進一步加大了我的嫌疑。這麽想著,我索性問梁Sir:“梁超偉,你告訴我,你把我抓來……”梁Sir不厭其煩地糾正道:“是請你協助調查。”我擺了擺手:“好好好,你請我協助調查,是不是跟我跑到案發現場有關。”梁Sir點了點頭:“是的,根據我們的辦案經驗,謀殺案的兇手,特別是變態連環謀殺案的兇手,都傾向於在案發後回到現場,通過回味當時的案發場景,再次滿足自己變態的心理需要。”我不由得罵了起來:“你才變態啊,我靠,這可真是冤枉啊,我是在幫群裏一個妹子,啊,這妹子是猴子的網戀對象,她跟猴子失聯了,哭著求我來看看是怎麽回事啊。不信的話,你看我的QQ聊天記錄啊,你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逮捕我啊!”梁Sir笑了:“鬼叔,不用看聊天記錄,我完全相信你。現在問題在於,你要怎麽樣才肯相信我不是逮捕了你,而只是請你回去協助調查呢?”我心裏一萬個水哥騎著一萬頭“馬”奔騰而過,這哥們兒怎麽就那麽糾結“逮捕”和“協助調查”呢?不過,等水哥騎著“馬”跑掉之後,我稍微冷靜了下來,想一想,梁Sir說的話倒是給我提供了一個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