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雌雄大盜(第2/2頁)

水燕子幫助警方誘捕了釋延心,兩人坐在同一輛警車上,一言不發,甚至沒有看對方一眼。曾經相愛的兩個人一瞬間形同陌路。愛的熱情喂給冷風,恨的冷漠養成惡鬼。

幾年後,釋延心出獄,他走到一個十字路口,不知道何去何從,想了一會兒,向西而去。

人總是要經歷錯誤的選擇才能找到正確的方向。

他身無分文,再次盜竊,在一家醫院裏他偷了別人看病的錢,那人絕望自殺,從樓上跳了下來。他看著眼前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心生悔意,但是稍縱即逝,隨即感到生命無常,悲喜難定。從此以後,他改為吃素,看到肉就惡心。

他放下了深夜的酒,習慣了早晨的粥。

釋延心到過西藏,甚至遠至印度,一路上讀了不少的書。有時候,他也會想起水燕子,最初,惱恨水燕子出賣了他,幫助警方將他誘捕,後來雲淡風輕,他放下了這段情緣。水燕子那時也已出獄,繼續盜竊生涯,專偷官員辦公室,她唯一的心願是攢錢買一棟大房子。

他隨遇而安,漫無目的,想停就停,想走就走。

風沙來,就走進風沙裏。

大雪下,就站到大雪中。

釋延心訪遍名山大川,沒錢就去盜竊。有一天,他在山上迷了路,夜裏尋到一個寺廟,潛入大殿,想要偷走功德箱裏的錢,卻被巡夜僧人抓住,本來以為會被打一頓,再扭送派出所,沒想到,寺廟住持竟然把他放了。

巡夜僧人說:“他想偷我們的錢,就這麽放他走了?”

住持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僧,他反問道:“這些錢,真是我們的嗎?”

巡夜僧人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住持老僧說:“這些錢,來自眾生,而他正是眾生之一。”

釋延心很是狼狽,扭頭便要走。

住持老僧說:“施主,你忘了帶走你的錢。”

住持老僧指了指功德箱。

釋延心轉過身來對著那住持老僧,目光有些兇狠,並且粗聲地喊道:“這算什麽意思,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一個小偷,偷過車,偷過錢包,偷過手機,偷過各種東西,還進過監獄,說不準我還殺過人呢。”

住持老僧說:“施主,我不知道你是誰,我只知道你又累又餓,這些錢可以讓你吃飽,找個旅店睡一覺,知道這些就夠了。”

釋延心說:“我是個小偷,你們抓住我,不僅不打我,還要我帶走這些錢?”

住持老僧說:“這些錢也是你的,你隨時都可以來拿走。”說完,老僧轉身走開,只留下他一人,畢竟竊賊也有廉恥之心,當著眾人的面也不好意思明目張膽地取出功德箱裏的錢。

他賭氣似的取出錢,揣在懷裏,走出了大殿。

殿外有個池塘,蓮花開了,每一片葉子中心都凝聚著露珠,每一顆露珠中都有一個明月。

他低下頭,看到了這一切。

池塘風平浪靜,他的內心裏卻有一場海嘯。

他感到極為震撼,在他的盜竊生涯中從未有過這樣的事情。

他因迷路來到這裏,恍恍惚惚地離開。

這世間的每一朵蓮花都開在它應該開放的位置。

這世間的每一個人都出現在他必須出現的地方。

山下的一個小鎮,釋延心在一個理發店理發,理發師問他,要個什麽發型。

釋延心說:“剃個光頭吧,涼快。”

理發店的鏡子前有個木板台子,上面放著剪刀、梳子、海綿、吹風機,還有一台舊收音機。他系著圍布,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理發師一點點把他的頭發剃光,收音機裏播放著一首歌——黃思婷的《自由》。

迷失在名利為福祿牽掛

像一場迷霧籠罩著你啊

淡薄的想法自在的人啊

像一場春雨滋潤著蓮花

浮生像落花寄流水年華

汲汲於經營奔波的人啊

心染的美麗看凡塵變化

盛開的綻放修持得升華

啊……啊……

……

嗡嘛呢叭彌哞 嗡嘛呢叭彌哞

嗡嘛呢叭彌哞 嗡嘛呢叭彌哞

……

一首佛歌使他頓悟,寺廟的鐘聲遠遠傳來,他上山當了和尚,住持賜法名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