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所羅門的判決

“以惡制惡,你若傷人,我必以十倍傷你。”

“除一惡,便是救一善……”

安風喜歡這樣的文字,也喜歡這樣的教條,這些也是錢雪瑤一直教導他的,他身體力行,奉之為信仰。

然而,錢雪瑤,他的母親,他的老師,他一直最為尊敬的人,卻開始懷疑這些她自己曾經信奉的理念和思想,同時也就否定了他。

“安風,我想我們或許錯了……”錢雪瑤一邊說,一邊輕輕撫摸著他的頭,“有些人,有些事,並非我們想象中非黑即白……停手吧。”

“我們怎麽可能會錯?這些人都該死,他們哪一個不該死?我不會停手,不會……”安風慌亂地推開錢雪瑤,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門。

回憶是痛苦的,而他似乎也越來越難以記起那些遙遠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他必須弄清楚這件事,誰對?誰錯?究竟是雪姨自己選擇離開,還是周瞳逼死她?一切必須有個了結,審判必將來臨!

他選擇了審判地、時間和參與的人,這一次沒有奇謀,沒有詭計,與智商無關,一切全憑審判者——“所羅門”來決斷。

這些天來,他多半都是一個人,待在他早已選好的舞台上,繪制著他最喜歡的油畫——《所羅門的判決》。

他喜歡繪畫,那是唯一讓他可以沉浸的事情。因為他的特殊身份,他沒有去學校上過一天學,他的老師就是錢雪瑤和書本。錢雪瑤也喜歡繪畫,每當她畫畫的時候,安風就會站在她的身後,默默地看著。安風看了一個星期,然後就開始自己畫。他畫的第一幅畫是模仿錢雪瑤畫的一幅牡丹圖,錢雪瑤看到後驚詫不已,因為把兩張畫混在一起,連她自己都分辨不出究竟哪一張是自己畫的。自那以後,錢雪瑤為安風找來許多有關繪畫的書籍,也親自為他講授繪畫技巧和藝術理論。但是短短一個月後,錢雪瑤就發現自己已經沒辦法教安風了,因為他在這方面的能力已經遠遠超過自己。

“繪畫是忠實於客觀物象的自然形態,對客觀物象采用經過高度概括與提煉的具象圖形進行設計的一種表現形式……”安風始終記得錢雪瑤曾經對他說過的這番話,這也正是他喜歡繪畫的原因。

對於智商三百五十的安風,這個世界上很少會有什麽人或者事物讓他驚嘆,但是他第一次看到尼古拉斯·普桑的油畫《所羅門的判決》,驚嘆之余,就徹底被折服。

無論安風如何去模仿這幅繪畫,但始終只能得其形,卻畫不出神。

普桑的作品大多取材神話、歷史和宗教故事。畫幅通常不大,但是精雕細琢,力求嚴格的素描和構圖的完美,人物造型莊重典雅,富於雕塑感;作品構思嚴肅而富於哲理性,具有穩定靜穆和崇高的藝術特色,他的畫冷峻中含有深情,采用寓意和曲折的古典藝術表現去譴責一切非理性和醜惡現象,決定了他藝術的高度。

“每次我從普桑那兒回來,我便更了解我是誰……”安風無論是欣賞普桑的畫作,還是自己模仿,都會時常自言自語。

在他看來,《所羅門的判決》是最能表達他所期望的正義、情感和夢境的作品。

“但是,為什麽……為什麽我總是畫不好呢?”安風看著自己畫的《所羅門的判決》,忍不住嘆了口氣。

在棚戶區的深處,靠著排放廢水的渠溝,有一座廢棄的劇院。因為渠溝裏每時每刻都散發著刺鼻的氣味,所以很少有人願意靠近這裏。這裏不通電,到了晚上更是漆黑一片,仿佛月光也照耀不到的地方。

但是今晚,劇院裏被蠟燭點亮,白色的蠟燭幾乎遍布這裏的每一個角落,把這裏裝扮得宛若聖堂。

周瞳背著昏睡的榮九良按照雅格的吩咐只是走到這裏,而嚴詠潔卻被拒絕進入,但她幾乎安排了所有她能安排的警力,在棚戶區外埋伏起來。

劇院內部被改裝過,四周的墻壁上繪有巨大的油畫《所羅門的判決》,而原來的舞台上則放著一把金色的西式高背椅,椅子前面有一張木桌,桌子上有一個國王面具和一把鋒利的匕首。

舞台頂上有一個倒計時的電子表,紅色的數字醒目地跳動著。

舞台下面原來的破爛椅子早已被清空,圍繞著舞台放著三把鐵椅子,每把椅子間隔約莫三米,被牢牢固定在水泥地上。

三把椅子上已經有兩把椅子上坐著人,中間坐的正是雅格,左邊是李興雯,她手腳都被鐵鏈鎖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周瞳……放開我!”李興雯看見周瞳進來,立刻高聲呼喊。

周瞳看見李興雯安然無恙,而且意識清醒,心中的石頭立刻落了一半。

他向李興雯揮揮手,算是打個招呼,然後把頭轉向安風,說道:“人都到齊了,你想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