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我以我血薦軒轅

八月十五,清晨。

這日有風,微風。

吳淞口一處偏僻碼頭上,聚集了一兩百號人,這些人一看打扮就知曉不是什麽正經人物,有的作和尚打扮,有的則是長袍大袖的道士打扮,還有各種行裝,一時之間看著格外繁雜,而唯一的共同點,大概這些人,都是修行之士,一時之間,氣息奔湧,卻有昌盛之態。

這麽多的高人聚集一處,一不比鬥,二不講數,過來只是為了給一個人送行。

那人姓甘,名叫甘墨。

當然,也有人管他叫做甘十三。

在許多人的心中,這一日,那個男人即將要去赴死。

既然是赴死,那麽按照中國人的傳統理解,還是得過來送一送的。

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都有這麽一份心思。

當然,能夠得到通知,跑到這碼頭來的人,其實並不多,畢竟關心此事者何止巨萬,要真的都跑到這兒來送行,著實是有一些擁擠了。

而且按照當事人的想法,肯定是人越少越好。

如果可以的話,甚至自己單獨前去便是了,何必搞這麽多的花花架子?

好在戒色大師將他給勸住了。

做人做事呢,到底還是得有一點兒儀式感的,就這麽偷偷摸摸地跑過去,好似做賊一般,多埋汰啊?

來都來了,見過面唄?

大和尚也是不容易,這麽東跑西顛兒地忙活著,沒必要駁他面子。

好在能夠入得戒色大師法眼的人,也並不算多。

能夠收到消息,來到這兒的,都是一時之選。

當然,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

圈子就這麽一小撮,如此匯聚一次,碰到冤家的概率,還是挺高的。

譬如那王白山,與尚正桐,這兩人又湊到了一塊兒來。

在戒色大師前往東亞株式會社回復戰帖之後的這些日子以來,表面上仿佛塵埃落定,波瀾不驚,但實際上卻一直暗流湧動著,背地裏發生了許多的事情。

除了國人與日本人之間的較量之外,王白山與尚正桐兩邊的紅白勢力鬥爭,也是激烈無比。

而這件事情的起因,卻是來自於斧頭幫。

一方想要接觸斧頭幫,看能不能趁機將其收歸入麾下,而另外一方,因為之前震驚天下的刺殺事件,上面對斧頭幫數名頭目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

而這壓力,便也落到了尚正桐的身上來。

畢竟尚正桐是負責江湖這一塊的事務,而斧頭幫,也勉強算是這方面的業務。

故而尚正桐派了人盯著王白山的人,等著他們去與斧頭幫接觸之後,立刻行動,卻是端掉了斧頭幫的一個窩點,差點兒抓到了重要頭目。

甚至還摸到了王亞樵的線索來……

而在這一場變故之中,王白山不但損失了手下,而且還與斧頭幫產生了誤會,百口莫辯,頓時就是氣得不行。

此番在碼頭上碰面,倘若不是顧忌小木匠的面子,他鐵定要跟這背地裏耍陰招的家夥幹起來。

弄死這個油頭粉面的小白臉,哼!

當然,雖然沒辦法動手,但言語上他老王卻從來不吃虧,不斷地撩撥著那尚正桐,弄得那位國府第一高手恨不得立刻就擼起袖子來,跟王白山幹上一架去。

但他到底還是沒有跟王白山當場打起來,因為旁邊擠著這一大幫子人,個個都是大佬。

無論是戒色大師,還是符王李道子,又或者青城山、龍虎山、嶗山、尖峰山、懸空寺等一大幫宗門魁首,哪一個都不是簡單角色……

在今天這麽一個特殊的日子裏,他實在是沒有必要與這王白山如小孩子一般翻臉大鬧,失了顏面。

是騾子是馬,回頭戰場上見真章便是了,何必多言?

當朝陽浮現於海面上,照在了碼頭上停泊著的唯一一艘木船之上時,那個男人終於出現了。

在場的許多人,其實都是第一次瞧見那個傳說中的甘墨。

他倒沒有大家想象的那般寒酸,去刻意穿著如同普通匠人一般的打扮,而是穿了一件全黑色的中山裝,頭發還特意剃得短短的,顯得很是精神。

其實這一身,是顧白果幫他捯飭的。

本來按照小木匠的想法,就是穿一套平日裏正常的衣服就行了,但顧白果卻不願意。

她還是希望眾人瞧見的小木匠,是一個精精神神、爽爽氣氣的男人。

小木匠一來有些拗不過顧白果,大概是離別的緣故,這會兒的她脾氣著實有些古怪,再一個就是,顧白果給他弄的這一身,讓他忍不住想起了屈孟虎來。

這位屈八爺,平日裏就是這麽一身裝扮,精神抖擻的,小木匠的內心裏,其實還是挺羨慕的。

他沒有上過學,讀書也不多,但內心總也羨慕這種年輕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