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麻龜寨,回民巷

堆滿了草料、滿是灰塵的逼窄小巷之中,有一個穿著破羊皮襖子的小年輕快步沖過。

他在巷子口往大街左右張望了一會兒,又往回走了,而這個時候,一個臉色陰郁、滿臉絡腮胡的中年漢子緩步走了過來,問道:“人呢?”

小年輕揉了揉凍得通紅的鼻子,搖頭說道:“不見了。”

絡腮胡眉頭一挑,嚴厲地說道:“你是不是不小心,被那家夥給發現了?”

小年輕很是自信地說道:“怎麽可能?三當家,我雲中鼠的輕身手段,那可是家傳的絕學,整個黽中地區,能夠發現我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那小子排老幾呢?絕對不可能!”

絡腮胡冷笑著說道:“不可能?那人怎麽跟丟了?我告訴你,出門在外,別太過自信,咱們麻龜寨雖然在黽中道上還行,但跟那幾家比起來,可差得遠呢……”

小年輕說道:“那肥羊是南方人,啥背景也沒有,而且還賊有錢——我聽客棧的英哥講,那家夥打算明天離開,這不白馬剛丟,又準備去馬市買馬了麽?剛才我是盯著前街老米頭家的閨女看了一會兒,走了神,要不然不可能跟丟……行了行了,咱們直接去馬市得了。”

小年輕顯然是有本事的,所以還挺傲的。

三當家瞧了他一眼,也沒有繼續責問,而是點頭,說走吧。

結果他說走,小年輕卻留了步,問道:“哎,等等,三當家,你向來看不上這樣的小活兒,今天怎麽是轉了性,也跑過來這兒湊悶子了?我可得事先跟你講好啊,這肥羊是我看上的,事後,財物按規矩上交寨子四成,其他的我可都要……”

三當家不耐煩地說道:“行行行,行了,你接私活兒我都不說你,我只要那家夥死掉就行。”

這個自稱雲中鼠的小年輕不樂意了,說道:“三當家,咱們麻龜寨雖然在黽中道上的名聲有點兒臭,但跟萬裏雲那幫馬賊還是不一樣的,也講規矩,搶東西就搶了,畢竟是為了恰飯,殺人越貨這事兒,實在是有點兒傷天害理了吧?”

三當家不想與他多說,悶聲說道:“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至於是非對錯,回頭我會跟寨主稟報的。”

雲中鼠問:“不是,你為啥要那肥羊性命呢?人命官司,很麻煩的。”

三當家說:“你當我想啊,有貴人找到了我,我有啥辦法?唉,跟你這小屁孩說不清楚,你若是真的有想法,回頭見到大當家了,讓他跟你說吧,反正我說什麽,你也不信。”

他說完,氣沖沖地望著馬市方向走去,而雲中鼠留了一會兒,嘴裏低聲咕噥一句,然後也走開了。

等兩人走了一會兒,巷子邊兒上的屋頂上,有一個蜷縮的身子,緩緩伸直,然後站了起來。

靈霄陰策這門功法,本來就對收斂氣息有著極為獨道的心得,而小木匠昨夜已經步入了“培神”之境,“吞吐罡氣,光明顯神”,早已是一流高手之境。

此番他刻意收斂氣息,藏於這屋頂角落處,只要不亂動,整個人就仿佛直接融於環境之中去一般。

即便是睜著眼睛仔細看,也未必能夠瞧得出來。

倒不是說他有變色龍一般的手段,而是說氣息融合,毫無違和感,讓人著實是難以分辨。

小木匠看著遠去的兩人,臉色陰沉,顯得十分難看。

很顯然,他不止是被一家盯上了。

而是好幾家。

如果只是一匹白馬的話,他忍一忍也就算了,但那幫人居然還惦記著他的錢財,甚至還有他的性命,這事兒就有點過分了。

西北這兒,當真是虎狼之地啊,牛鬼蛇神,各路人馬都有。

燕歌鎮,當真不是久留之地。

此時的甘墨、甘十三,已非三道坎鎮上那個只知道做木工、家具和營造的小木匠了。

師父魯大的離奇故去,讓他就仿佛一個旱鴨子,直接掉在了水裏去。

好在他的命格並不像魯大說的那般脆弱,反而如同蒲草一般,賤得很,給點兒水就能養活了,讓他這個旱鴨子不但迅速學會了遊水,而且還變成了“浪裏白條”。

他從一個小池塘裏,遊進了江河湖海,直接沖進了這個人心險惡、刀光劍影的江湖中來。

小木匠在西川遊歷了大半年,又在鄂北、湘湖等省晃悠許久,見慣了軍閥橫行,世道不公,悲歡離合,那心思、想法和意志,都是今非昔比了。

他自然不會過去將那兩人給拿下,畢竟這燕歌鎮並非良善之地,各方勢力交織,就連那些地頭蛇,都會盡可能地選擇在鎮子外行事,他這邊若是動了手,只怕是走不出那鎮子的。

他不想跟這幫勢力龐大的地頭蛇糾纏,惹不得還躲得起,所以沒有繼續前往馬市,而是轉身,去了鎮子的另外一頭。

西門街市上有個回民巷,昨天聽旁人議論,說那兒的牛羊肉和面食,都算是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