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因與果

小木匠回程時顯得很小心,一直到雞叫的時候,方才趕回了楊府附近來,找了一個容易觀察到進出的大樹上落了腳。

是的,他準備殺一個回馬槍,驗證自己先前的猜測。

昨夜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懷疑被禁足了的二少爺,但小木匠卻唯獨對那位看上去人畜無害,而且還差點死掉的大兒子楊靖康有些想法,如果一定要說除了第六感之外的其他關聯,可能就是那家夥跑出屋子來時摔的那一跤,讓小木匠產生了懷疑。

那一跤,摔得太巧了,也摔得太狠了。

先前黑咕隆咚,小木匠沒瞧清楚,但是在大廳裏的時候,瞧見了楊靖康的兒子小寶,小孩子鼻青臉腫的,看著十分可憐。

那樣子,看著真不像是絆倒了摔的,有點兒像是故意摔在地上的一樣。

小木匠看到第一眼的時候,心裏就生出了這樣的想法來。

他一開始覺得無稽,然而隨後,卻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寒。

這種狠,讓人難受。

所以他臨時決定收起了先前的計劃,沒有打算再在楊府待上一天,而是假意告訴眾人自己離開了劍閣,去了利州,背地裏又偷偷地摸了回來。

他想要看一看,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到底會發生些什麽事情。

他待在樹上,等天大亮了,又找了間對著楊府大門的茶樓包廂,在那兒等著,觀察楊府進進出出的人。

如此等了一天,他都沒有瞧見目標人物進出。

小木匠並不著急,氣定神閑地等著,終於到了傍晚時分,從楊府裏面,走出了一個人來。

那人彬彬有禮地與門房打著招呼,又與出入的商行夥計寒暄,然後出了楊府,朝著東頭走去。

他走得很慢,時不時在路邊停下,看樣子好像是在買東西,但實際上卻是在打量周遭。

不過小木匠對於這等手段還是有所防範的,一直在後面跟著,並沒有讓他瞧見。

差不多走走停停兩刻鐘,那人卻是來到了一處汙水橫流的窩棚區,這兒緊挨著一條汙水溝,出入的人都是衣衫襤褸的,有那光著屁股的小孩兒在汙水溝的爛泥裏玩耍,還有佝僂的老人,在垃圾堆裏刨東西,有氣無力的,一看就是好幾天沒吃過飯的那種。

小木匠站在不遠處的一條小街前,瞧著楊姓商人的大兒子楊靖康一個人走進了那一片窩棚裏去,眼睛眯了起來。

這個家夥天快黑的時候,跑到這兒來,是想要幹嘛呢?

他左右打量,然後從另外一邊跟了過去。

又過了一會兒,小木匠親眼瞧見楊靖康走進了一個有些歪斜的木房子裏面去,他也緩步摸了過去,繞過正門,來到了側邊,剛剛站定,就聽到前門傳來“吱呀”的響聲,有人似乎出來張望。

好在小木匠已經藏好了身子,躲在了黑暗的角落裏去。

等門重新關上的時候,小木匠將耳朵貼在了墻角上,當他默數第三下的時候,聽到有個低沉的聲音:“不是讓你沒事別過來麽?你父親請的那個甘墨,十分了得……”

楊靖康說道:“你們不是傳了紙條,說親眼瞧見他離開城裏了麽?”

那人說道:“誰知道他是不是虛晃一槍?”

楊靖康問:“你們怎麽那麽怕他啊?我今天仔細瞧了他,年紀比我還小呢,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同啊?”

這時另外一個聲音說道:“呵呵,去年的時候,西南發生了兩件大事,一件是鬼面袍哥會的大档頭鬼王死掉,吞並渝城袍哥會的計劃落空,再有一個,便是川中大豪潘志勇身死,而這兩件事情,都與他有關——前者是他親手所殺,後者也與他有著密切關系……這樣的人,你覺得沒什麽?”

楊靖康有點兒不解:“這人就是我老漢病急亂投醫,從鄉下隨手找來的,談好了一百塊大洋,後來又加了五十,如果這甘十三真的是你們口中所說的那個甘墨,怎麽可能這麽便宜?”

後面那聲音咳了好幾下,似乎吐了一口濃痰,方才說道:“所以說,你老漢是走了狗屎運啊。”

楊靖康有些焦急,說那怎麽辦?雖說老二被我老漢禁了足,但我總感覺我老漢有點兒懷疑我,大概是我娘昨天太著急了,引起了他的懷疑……

前面那人說道:“她咋個這麽蠢呢?”

楊靖康有點不高興了,說她那也是擔心我,而且這件事情她也不知情。

後面那個有些蒼老和沙啞的聲音連聲嘆息:“哎,蠢婦人啊,頭發長見識多,她只需要閉嘴就行,現在倒好,弄巧成拙了。”

楊靖康擔憂地說道:“對,不但我老漢懷疑,我那堂哥看著我的眼神也有點兒怪怪的,我在想,要不然咱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老頭子給幹掉了吧?到時候把帽子扣到老二和我那二姨娘的頭上去,我再分一些利益給楊老七,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