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丁玉蝶(第2/3頁)

丁海金一見就愛上了,說是跟小時候的記憶一樣一樣的,非要在這住。

住就住吧,反正三姓有錢,花大錢讓他在山上過窮日子,山下另外置產,住的都是為他服務的,還養了兩個懂救護的。

到了之後,丁玉蝶先在山腳下做休整,然後走路上山,一路給驢讓了好幾回道,行至半山腰,遠遠看到一個頭上包了白羊肚頭巾的老頭蹲在路邊抽煙袋。

丁玉蝶過去,恭恭敬敬叫了聲:“大爺。”

丁海金奇道:“你來幹什麽啊?”

自家人面前,也懶得旁敲側擊了,丁玉蝶開門見山:“大爺,你拿了黑皮冊子、去了窯廠、挨個給出事的易家人家裏打電話,還要了雲巧姑姑當年結婚的禮賓本,你是不是……”

話沒說完,丁海金就虎了臉,說:“是易雲巧這個女娃讓你來問的吧?我說了我就是看看,她非不信,還打發了你這個猴娃來!”

丁玉蝶陪著笑,沒動,臉上的表情很固執。

他了解丁海金這樣的老一輩,自恃身份,事情不理個絕對清楚明白從不對外嚷嚷,即便被人問起,也要推說是“沒發現”、“就是看看”。

真什麽都沒發現,何至於又去窯廠又打電話這麽興師動眾啊。

丁海金其實真沒太大發現,至少,他覺得這發現,於目前的情況沒什麽助益。

他原計劃是當個老犟驢,絕不松口,但犟著犟著,心裏忽然一軟。

丁玉蝶這小娃娃,以前那麽無憂無慮神采飛揚的,這一年下來,大變樣了,擔子不只在肩上,也上了臉。

他撣撣身上的灰起來,煙袋往身後一背,說:“家裏說吧。”

*

丁玉蝶跟著丁海金鉆進窯洞。

這窯洞也像老古董,上半幅是木欞架貼破紙,門上掛藍白大格的門簾,臟兮兮的。

進門就是大炕,炕桌上堆了一堆冊子,有黑皮冊子,也有易雲巧結婚時的禮賓本,邊上還有個放大鏡——那是丁海金眼睛不好,看東西時拿來輔助用的。

盤腿上炕,丁海金先跟他聊家常:“金湯譜上,還有幾單沒開啊?”

一提起這個丁玉蝶就沒精神:“九單,其中至少有三單,據說委托人的後人還在世,能拿得出憑據來。也就是說,到時候我們開不出金湯,得賠。”

“確定祖牌都用不了了?”

“用不了了,姜祖牌被姜駿帶進了鄱陽湖底,等於長江這一線的金湯都廢掉了。去年‘12.3’易家開金湯,雲巧姑姑在橫斷山峽谷一帶用了易祖牌,下水之後也是毫無反應。”

丁海金吧嗒抽了幾口煙袋,說:“是債就不能賴,是要賠,你娃兒接班不是好時候,肩上擔子重,好在這些年,三姓沒少置產,你想想辦法,再多開些門路,多點進項,到時候,也未必還不上。”

丁玉蝶心裏一陣酸澀:他還得帶著三姓賺錢還債,人生怎麽這麽艱難呢。

正垂頭喪氣,丁海金指了指那本黑皮冊子:“這冊子,你們後來就沒看過吧。”

是沒看過,漂移地窟都找著了,誰還有那心思抱著一本冊子不放啊。

丁海金先不說黑皮冊子,抽出那本禮賓本翻開,一手拿著放大鏡,在頁面上挪挪轉轉:“整件事,你姜婆婆都跟我說了,起初,我就是把東西拿來,翻翻找找打發時間,後來我發現一件事兒。”

說到正題了,丁玉蝶喉頭不覺吞咽了一下,坐直身子。

“你們可能也發現了,但沒深究,又或許你們注意力都放在漂移地窟上了……你來看這。”

他忘了丁玉蝶不需要放大鏡,徑直塞給他:“喏,就這。”

丁玉蝶就著放大鏡看。

下頭是一個碩大手印,邊上一行小字寫:易寶全,禮金八百。

這是什麽意思?丁玉蝶一頭霧水。

丁海金解釋:“我問過易雲巧了,她說易寶全不識字,參加她婚禮,送禮金的時候簽不了名,只好由別人代寫,自己只摁了個手印。”

說著又攤開那本黑皮冊子:“你再看這。”

那是丁長盛搜集記錄的、那幫被關押的人譫妄時說的一些話,其中易寶全的最值得玩味,尤其是那四句詩。

——黃河灘頭百丈鼓,掛水湖底輪回鐘,金湯水連來生路,渡口待發千萬舟。

所以呢,是什麽意思?丁玉蝶依然一頭霧水。

丁海金將冊子攤在這一頁:“我專門去了趟窯廠,看了易寶全畫在墻上的那幅劃屍為舟的畫和他寫的字……盤嶺這麽仔細的人,居然也漏了這兒,丁玉蝶,你就沒發現作詩寫字的這個人,跟易寶全,是兩個人嗎?易寶全是個文盲,不會寫不會畫,怎麽可能忽然寫得一手好字,還能畫那麽逼真的畫、吟對仗工整的詩呢?”

丁玉蝶趕緊解釋:“不是的,我聽颯颯說,她起先以為是上一輪文明的人‘借屍還魂’,那些人是帶著記憶來的,所以寫字、畫畫還有吟詩的人,不是易寶全,後來這假設又推翻了,發現根本沒有什麽上一輪文明,大家就忙著找漂移地窟、鬥祖牌,沒再糾結這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