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2/3頁)

——丁玉蝶已經在裏頭了,等著跟大家夥匯合呢;

——黃河鯉魚買到了,羊皮筏子在路上,今晚準到,歌手也到了,現在酒店休息。

……

歌手?鎖個金湯,還要歌手,載歌載舞嗎?宗杭莫名其妙,易颯卻知道說的是晚上的金湯儀式——三姓的儀式並不相同,黃河上興的是傘頭陰歌。

一行人先去瀑布邊看了一回。

離得尚遠,宗杭就已經目瞪口呆。

滿目都是濁黃色的水,像個煮沸了的大滾鍋,沒有一寸水面是平靜的,說是水也不確切,就是泥漿,活了的發了瘋的泥色漿湯,橫沖直撞,妖形魔態,不止“壺口”那一處,龍槽兩面也掛下無數水瀑,沒過幾秒,耳朵裏都是隆隆水聲,壓根聽不見人說話。

半空中黃煙滾滾,都是翻騰著的霧雨,這種水面,別說行船了,一張紙飄下去都會瞬間卷沒,再沒露頭的機會。

離得近的人都撐著傘,或者穿雨披,還是免不了被濺得渾身泥點,那圓臉的丁家小夥子過來給宗杭發雨披,宗杭見易颯不拿,正想擺手表示自己也不用——一擡眼,看到有個穿雨披的人朝他們走過來。

是丁玉蝶,雨披上滴滴瀝瀝、泥湯都匯成了河,腦袋上學當地人包了塊白羊肚手巾,也被濺成了抹布色。

他大聲說了句什麽,見兩人聽不清,於是連連招手:“這裏,這裏,過來說!”

他帶著兩人往高處走,一口氣走了好長一段才停下。

人聲和水聲終於離得有點遠了,丁玉蝶伸手指向龍槽口水流最湍急滾躍的那一處:“就那兒,看見沒?我剛看見丁盤嶺拿著金湯譜比對位置了,今晚,就在那個地方下。”

易颯奇道:“那不是剛下去就被沖走了?”

開什麽玩笑,這兒比老爺廟都不如:老爺廟至少還能讓你消消停停地下水、下潛,這兒這滾浪,人來不及沉下去就橫漂著被沖走了。

丁玉蝶反不擔心,白羊肚手巾一摘,因靜電作用而豎起的無數碎發似乎都在躍躍欲試:“一家有一家的本事,盤嶺叔都說沒問題,你怕什麽啊,還能把我們淹死了?”

說完又斜宗杭:“他來幹什麽啊?一個外行,我們幹什麽他都跟著,怎麽著,想入贅啊?”

宗杭沒吭聲。

什麽叫“一個外行”?他才是今天的主角好嗎,再說了,入贅關你什麽事?

又不贅你家。

*

和開金湯一樣,鎖金湯的水鬼也要保持體力,這趟鎖金湯規模不大,丁盤嶺不參加,只小字輩下水:丁玉蝶領頭,易颯算助手,宗杭是“觀察員”。

看完瀑布水勢,三人就被引去了停車場的車上“休息”,期間有人來送“水餐”,比鄱陽湖那次還不如:生削的黃河鯉魚肉,外加一杯燒開的黃河水——透過玻璃杯看,泥沙在杯底淤了厚厚一層。

丁玉蝶吃得鄭重其事的,易颯則又玩鬼,找了個塑料袋,在宗杭的掩護下把水餐都倒了。

一直等到入夜,才又有人來帶他們進景區。

這次感覺又不同,沒有人聲,沒有燈光,滿目黑魆魆的,像是回到遠古時代,天地之間,除了山巖,就是大河。

瀑布邊一處,立了兩個暈黃色光的野外照明燈,映照十來條憧憧身影,有幾條影子被燈光拉得極長極大,橫亙在河面上,看著荒誕而又不真實。

走近了,先看到個老頭坐在凳子上閉目養神,面皮皺結,頭發、眉毛,包括上唇下頜上的胡須都是白的。

衣服也是一身白,帶中式盤扣的寬松長袖和燈籠褲,腳邊立了把精工細作的紅色油紙傘——讓照明燈的光一浸,傘面上鍍一層潤澤油紅。

易颯低聲給宗杭解釋:“丁家的老輩,唱陰歌的。”

據說這樣的人都是打小訓練,平時盡量不說話,即便說話也細聲細氣,細到什麽程度呢,嘴邊立一根燃著的蠟燭,一句話說完,燭火苗都不見動上一動。

畢生的氣力都用在唱陰歌上了,但要說唱得極其高亢嘹亮吧,好像又不盡然——個中門道,易颯也不是很清楚。

距離老頭不遠處擺了張桌子,桌子上立了個發出綠色暗光的物件,圍桌而站的幾個人搓弄著手裏的皮子,又湊到嘴邊去吹。

這是……吹氣球?

宗杭盯著看了會,這才發現那個發光的物件其實是個大肚口帶透氣孔的玻璃瓶,瓶子裏全是螢火蟲,而瓶身覆蓋了一層綠色的樹葉,所以透散出的光才是暗綠色的——氣球吹好之後,他們並不急著封口,而是揭開瓶蓋,隨手撈一把螢火蟲送進去。

幾人合力,效率很高,氣球一個一個吹脹,然後填光,不多時,桌上桌下,腳邊身側,滾落無數光球。

宗杭不知道那些氣球其實是硝制過的羊尿胞,還很為那些螢火蟲懸了會心,生怕它們沒多久就被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