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3/4頁)

易颯反而平靜。

她指向那本筆記:“裏頭說,生命只有一次,對任何人來說,都只有一次。”

宗杭說:“丁長盛也說了,那都是瘋言瘋語,一派胡言!”

他全身的血止不住往腦子裏突,這一時刻,真是寧願為丁長盛搖旗呐喊,也不願相信別的。

他就是宗杭,還是宗杭,宗必勝和童虹的兒子,他的一切一切,都跟過去一模一樣,憑什麽說他是別人?

易颯伸出手,握住他的,低聲說:“宗杭,你別慌啊,我跟你是一樣的。”

水聲嘩嘩,河面上激起的水霧是涼的,風也是涼的,只易颯的手是暖的。

她說:“丁長盛看不懂這本筆記很正常,他不是水鬼,不常下水,也沒去過息巢,他當然會覺得這是胡說八道,即便我姐姐,也是下了息巢之後,才意識到一些事的。”

宗杭握著她的手,緩了好一會兒,低低嗯了一聲,神思恍惚間,忽然想起之前在溶洞做過的那個夢:自己寄出的那張明信片,被郵局蓋上了“查無此寄件人,不予投遞”的戳。

夢真的是有征兆的嗎?他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宗杭了?

宗杭頭痛欲裂。

易颯安慰他:“你也不用太在意這事,現在還都是推測……‘它們來了’裏頭的那個它們,應該是真的有所指的,只不過,‘它們’好像不是人,而是……”

宗杭壓低聲音:“鬼嗎?”

易颯緩緩搖頭。

不像,跟民間傳說裏的鬼怪,似乎也相去甚遠,更像某種未知的力量。

她沉吟:“三江源那一次,易家人死了一大批,也活了一批,丁長盛一直覺得,那些幸存者是受到了感染,但其實,他們是復活得太快了,這一批活過來的人,其實已經是‘它們’了,不管是我姐姐、姜駿,還是這冊子上記下的人。”

“說是借屍還魂也不確切,其實更像……”

她突然冒出一個詞來:“嫁接。”

這個詞,她也解釋不清,於是手機上搜了給宗杭看。

簡單來說,是植物的一種生殖方式,“把一種植物的枝或芽,嫁接到另一種植物的莖或根上,使兩個部分長成一個完整的植株”,又說是“利用植物受傷後能夠愈傷的機能來進行的”。

她拿宗杭舉例:“你被打了三槍,槍槍致命,但我後來看過你的傷口,都已經長好了,這是一種‘愈傷’的機能,人是沒有的,你懂嗎?但‘它們’可能有。”

“再說息巢裏的那些屍體,死是死了,都還沒有腐爛,稱得上新鮮,你被沉湖時,也剛死不久,可能恰好符合嫁接的條件,但這種嫁接,有排斥反應,爆血管就是其中一種,長成奇形怪狀、肌骨移位,也是一種。”

宗杭聽得似懂非懂。

他想起有一次去農家樂時,農莊裏的人伺弄植株,好像也提過嫁接,還舉了個例子,土豆嫁接西紅柿,據說得到的新植物,上頭結西紅柿,下頭長土豆。

但沒聽說過還能“嫁接”人的。

正茫然間,聽到易颯嘆息:“咱們三姓的水,也是真深啊,開金湯鎖金湯,大家都以為是個保險櫃、藏寶箱……‘金湯水連來生路’,只怕每一個金湯穴,都是祖師爺安排下的、用於嫁接的巢。”

易寶全的那幅畫,劃屍上岸,其實是個隱喻,屍體怎麽可能當作船來劃呢,那是“它們來了”,嫁接成功,於是“死人在水底睜眼”,然後上岸。

她擰亮手電,重新翻開那本冊子,一行行照給宗杭看。

“很可能,真的有無以計數的‘它們’要來。”

“但第一批的先頭部隊,其實已經來了。而且這第一批人,其實是被安排了使命的,只不過他們‘嫁接’得不那麽成功,狀態千奇百怪。我姐姐說,她把‘完美’給想錯了,我們總下意識認為,嫁接得好看周正是完美,但如果標準根本不是這個呢,只有領會到那些使命的,才是完美的人,這一點上來說,姜駿比我們都要完美。”

“你看這,‘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不如死了算了’,她可能知道自己被嫁接了,不是原來的自己了。”

“再看這,‘我有重要的事,我趕時間,要去金湯值班’,你回想一下姜駿,他進了鄱陽湖下的金湯穴,把祖牌嵌進了太極盤之後,就不走了,他在巢脾間來回巡視,像不像在值班?”

還真像,宗杭有些毛骨悚然:“那他想幹嘛?”

易颯關掉手電。

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出奇:“從某種程度上,他像是去接生的,‘掛水湖下輪回鐘’,那面太極盤,就是輪回鐘,嵌入了祖牌,相當於啟動,表明某些事情已經快開始了,它們就要來了,息巢內的屍體,都在等待嫁接。湄公河上,也有掛水湖,就是洞裏薩湖,黃河是地上河,沒有掛水湖,所以詩裏說的是‘黃河灘頭千丈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