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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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杭沒吭聲。

他送丁玉蝶往外走,湖邊一下雨,就容易生霧,淡薄的水霧穿在野草間,浮在膝蓋下,浮得人小腿涼颼颼的。

也許,真的是弄巧成拙,好心反辦了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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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易蕭垂下手之後,他還以為會再擡起來。

居然沒有,跟無數電視裏演的一樣,垂成了死別的姿態。

他難受到流淚。

為易蕭,也為易颯。

很久之前,他就盼著這場姐妹相會了,設想過很多場景,溫情脈脈、言辭激烈、淚流滿面,唯獨沒想到,會像兩列高速疾馳卻方向相反的列車,鳴笛聲尚裊裊,就決絕地從彼此的生命裏穿透出去了。

易颯伸出手,把易蕭瞪大的、卻再也沒了光澤的眼睛闔上,目光掃過一地狼藉,問他:“發生什麽事了?”

好端端的,姜駿為什麽要攻擊易蕭呢?早不攻擊晚不攻擊,為什麽選這個時候下手?手足被縛之下,不惜拿嘴去咬。

易蕭跟他,不是一頭的嗎?他攻擊宗杭或者丁玉蝶,都還更合理些。

宗杭腦子裏一團亂,磕磕絆絆把之前的事說了。

沒發生什麽啊,就是他和丁玉蝶想把人給帶出去,僅此而已。

易颯沉默良久,才說:“他不想讓易蕭出去。”

姜駿把一些東西留在了易蕭的腦子裏。

就如同他曾經留過一些場景在她腦子裏一樣,她緩過來之後,清晰地記得那口掛在墻上的太極鐘、會議室裏的男男女女、實驗室玻璃器皿裏那一小撮看似普通的土壤。

易蕭曾經被姜駿完全控制過,她腦子裏接收到的信息一定更多,也就意味著,她完全清醒之後,很可能對外吐露一些秘密。

這些秘密如此重要,以至於姜駿做得這麽絕,不計後果,不惜代價,要阻止易蕭離開。

*

路道盡頭處空蕩蕩的。

旅館老板說,可以在這等,等一會,就能看到鄉村公交,或者私營的小面包車,都是去縣裏的,到了縣裏,進了正規的大汽車站,四通八達,想去哪去哪。

都送到這了,也不差那幾分鐘,不如做事做全套,把人送上車。

宗杭把包換了個手,轉頭看大湖風景。

湖面上也霧蒙蒙的,成千上萬雨滴子造就的漣漪大大小小,擠擠挨挨,一個碰一個,周而復始,圈圈相套。

不少漁船散布湖上,被水霧籠得隱隱綽綽。

丁玉蝶拿胳膊肘碰了碰宗杭,又朝湖面上努了努嘴:“姜駿在底下呢,你說他……最後的那笑,什麽意思啊?”

*

易蕭死了,他們要走,那這個姜駿呢,怎麽處理?

醒過來的丁玉蝶捂著鼓了包的腦袋,咬牙切齒,說姜駿該殺。

宗杭也主張殺了算了:姜駿先殺了姜孝廣,已經是個殺人犯了,又殺了易蕭,兩條命案,真是死不足惜。

易颯嗯了一聲:“誰動手?”

丁玉蝶不吭聲了,頓了頓說:“他殺的是你姐姐,你是家屬,論理……”

話到一半,覺得自己說得混賬,沒再往下說:論理該你去殺嗎?現代社會,家屬也沒資格殺回去吧。

宗杭也不說話了,前兩天他還為拿碗砸了姜孝廣而忐忑不安,現在就一口一個“殺了算了”,果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誰動手?

他嗎?他根本下不去手吧。

丁玉蝶嗎?他是個外人,和姜駿沒深仇大恨,總不至於腦袋被狠撞了一下就拔刀相向。

易颯嗎?她對易蕭的死,好像茫然多過憤恨,遠沒到要手刃姜駿報仇的程度……

他詭異地想起了丁磧。

如果丁磧在這兒,就不會有這種尷尬的困局了,以他的心狠手辣,不會有絲毫瞻前顧後。

宗杭忽然被自己的念頭驚到了。

自己居然覺得“丁磧在這就好了”,心裏頭那些因道德束縛而不得施展的惡念,就可以交由他落地了,這樣既遂了心意,又可以雙手幹凈,不染血汙,未來被追究起來,也可以推他出去一了百了。

丁長盛是不是也這樣想的?不願淌臟水,就“栽培”了這麽一個人出來。

……

最終,易颯決定先留下姜駿。

有太多事情還沒弄明白。

這個地下穹洞是怎麽回事?

千百年來,金湯的幌子下頭密密實實藏著的這個息巢,是幹什麽用的?

那面嵌進了姜祖牌的太極鐘盤,會不會於某個時刻,忽然開始計時?計的又是什麽時?

易蕭沒來得及說出口的秘密是什麽?她最後喃喃的那句“想錯了”,代表了什麽?自己和宗杭的身體狀態,究竟是不是“完美”?

姜駿似乎知道一切,雖然他從不開口,但現在一刀殺了,等於斷絕了有朝一日他開口的可能性。

先留著,盡管能否再次進入這裏,還是個未知數。

……

他們把姜駿鎖在了船冢的神戶丸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