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3頁)

然後就出事了。

具體出了什麽事,至今沒人能說清楚。

三姓內部傳了好幾個版本。

有說是突然地震,洞塌了的;

有說是遇到不明生物,被團滅的;

還有說像水裏炸囦一樣,地下忽然炸開的。

易颯覺得最後一條可信度較高,因為據最早趕到現場的丁長盛說,姜駿坐的車子被掀翻扭曲,人也昏死過去。

還因為她僅存的印象裏,當時是有東西從天而降,重重落在車頂,把頂蓋都砸凹了,然後車窗外探下一只手骨,像是剝去了血肉。

也許是人被炸飛,皮肉都被炸沒了呢?

後來,她在西寧的江河招待所裏醒過來,高燒剛退,整個人有點木木傻傻。

姜孝廣喂她吃梨水罐頭,很委婉地告訴她“爸爸和姐姐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問:“那小姜哥哥呢?”

姜孝廣說,小姜哥哥受傷住院了,等傷養好了,再帶她玩。

易颯就恨上了,她年紀小,沒有是非,只有好惡,還帶“我覺得怪你就怪你”的偏激。

你把我家的人帶走的,他們不回來了,你反而沒事,憑什麽?壞蛋!

怪了他很多年,直到真的長大成人,知道很多事情沒人該扛責任。

非要較真的話,可能就是命吧。

但“命”也真是捉摸不透,它在一個最意想不到的時候,又把姜駿帶走了。

*

易颯嘆了口氣,過去關窗。

這窗口沒格擋,人可以爬進爬出,聽說最後見到姜駿的人是姜孝廣:自助午餐時,他見姜駿沒下去吃飯,就上來敲門找他,姜駿說,晚上就要開金湯了,有點煩躁,吃不下東西,想睡個覺,休息會。

那之後,水鬼陸續回房,有人專門在走廊裏把守,就怕擾了他們清靜。

所以,姜駿應該是下午出事的,房間裏沒有發生打鬥,畢竟周圍住的都是水鬼,有什麽大的動靜,早聽見了。

最合理的推測是:他趁著甲板上沒人時,自己從窗戶裏爬了出去。

爬出去幹什麽呢?是去見誰?

易颯向窗外探身,左右看看,又往下看……

就在這個時候,腦子裏忽然火花一閃。

她想起來了,為什麽自己老覺得廚房的那個小師傅很熟悉。

因為曾經,在浮村的時候,也有人朝她揮手道別,當時,她就是這樣的視角,爬上爬梯,低頭去看。

那人一臉的驚喜和滿足,像是送她遠行,揮個不停,跟今晚上,那個小師傅送她離開時,如出一轍。

易颯呼吸忽然急促,她握住窗框,閉上眼睛,腦子裏迅速過著畫面。

兩個人。

年紀……相符。

體型一致,都是個子挺高,偏瘦,皮膚偏白。

揮手的姿勢,臉上的笑,還有眼睛裏滿溢的喜悅……

她其實沒正眼打量過他,那塊疤太顯眼,盯著別人的缺陷看,太過失禮,所以她總是一瞥而過。

但是細想想,一切忽然有了解釋。

他那些近乎笨拙的殷勤,那些被她嗆了之後從不著惱的小心翼翼,不是有心機的討好,而是因為,他知道她是誰,也對她一直懷著感激。

他是宗杭。

*

易颯走了之後,宗杭盯著她的湯碗看。

真可惜,他現在沒手機,不然真應該拍下來,多有紀念意義:他給易颯做的第一頓飯,親手做的,還沒放鹽。

虧得她沒想入非非要吃什麽大餐,他的廚藝,頂天也就是煮個面了。

他端起湯碗,正準備擱到水池裏,門又開了。

宗杭喜道:“你……”

後半句話咽回去了。

不是易颯去而折返。

門開處,丁磧迎著光站著,身形如一尊鐵塔,背後是漆黑的走廊。

宗杭的後背泛起涼意,警惕地盯著他看:“你有事嗎?”

丁磧反手掩上門,不動聲色地把插銷推上,然後一步一步向裏走,目光四下逡巡:“有點餓了,有吃的嗎?”

宗杭後退一步,下意識跟他保持距離:“沒有,下班了,我們不做飯了。”

丁磧哦了一聲,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宗杭:“你是那個……張有合的替工,怎麽稱呼你?”

宗杭猶豫了一下:“龍……龍宋。”

丁磧笑:“龍宋,這種名字,聽上去,東南亞的味道很濃啊。”

宗杭說:“誰說的,龍是中國姓,我媽媽姓宋,所以叫龍宋……”

話沒說完,突然一擡手,連湯帶碗向丁磧頭上砸過去,與此同時,向著大門處發足狂奔。

跟他提東南亞,東南亞是他“死”的地方,他能嗅不出味道不對?再說了,你自己說的,“既然都已經覺得一個人不像個好人了,就不該再相信他了” ………

宗杭沖到門口,大力去拽把手,一抓之下,虎口生疼,這才發現上了插銷。

再想去撥銷,已經來不及了,丁磧一只手已經搭到了他肩上,狠狠往後一掰一帶,他整個人就已經後仰跌飛了出去,落地時,砸翻了待削的兩筐土豆,身底下骨碌碌滾得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