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3頁)

易颯手上一頓,那塊瓜沒夾起來。

宗杭臉上突然火燙,呼吸急促,一顆心狂跳如擂鼓——真感謝衛生口罩,薄薄的一層,收斂了他所有的臉色異樣。

丁磧。

這殺過人、手上沾過血的男人,笑得心安理得,一路氣定神閑地過來。

*

易颯掀了掀眼皮,不冷不熱:“是你啊。”

她不再挑揀,挨個果盤往餐碟裏夾。

丁磧笑:“前兩天沒看見你,還以為你不來了。”

易颯不耐煩:“誰想來?姜叔一天一個電話催,煩死了。”

丁磧說:“你就想著,見者有份,姜家是上趕著給你送錢,就沒那麽煩了。”

說著看宗杭:“麻煩拿個碟子。”

宗杭趕緊從手邊那一摞上去拿,手有點抖,第一下拿滑了,咣當一聲響,像砸在頭上。

然後遞過去。

丁磧接過來,繼續和易颯閑話家常:“對了,香姐……還好嗎?上次去你那兒,麻煩她不少。”

易颯頭也不擡:“別人家的幫工,我怎麽會知道。”

“你後來沒回去?”

“太忙了,沒空。”

丁磧猶豫了一下,怕問得太多反惹來懷疑,於是岔開話題:“你得多吃點,接下來可沒像樣的飯吃了。”

*

怎麽就沒像樣的飯吃了?

宗杭想不通,後廚倉庫裏備得那叫一個滿當,再頂個三四頓不成問題,實在不行,鄱陽湖邊多的是城市,靠岸補給唄。

下午,工作內容不變,繼續蹲著削皮,年紀再輕,腰背也禁不住這麽久蹲不動,宗杭老太太一樣握拳捶腰時,外頭忽然傳來人聲水響。

有人出去看熱鬧,回來說,那些人放下了七八條橡皮艇,工具也帶得全,看來是要去捕魚。

宗杭豎起耳朵聽他們八卦——

“這幫人八成都是認識的,你看到船客單沒?好多姓丁啊姜啊易的,聽說是家族旅遊,真不容易,現在基本上各過各的,很少有親戚間能這麽聚的了。”

“人家等於是包船,聽說以前也是在水上討生活的,這次好像是祭祖還是什麽紀念,開船前公司就交代了,咱們只管提供船只和夥食,其它的甭管。”

“我看到他們搬了好多箱子上船,聽說今晚是大日子,可惜了,就是不讓看。駕駛艙那頭說,晚上在湖裏定錨,還要把咱們宿舍區的通道門給鎖了……”

“祭祖嘛,估計有不少封建迷信的內容,怕傳出去影響不好吧,不過人家出手那麽大方,按人頭,每人這趟要多上千的辛苦費,咱們就配合一下唄……”

……

近傍晚時,外頭再次喧囂,是那群捕魚的人回來了,沒過多久,八九個人拎桶端盆,居然來了後廚。

廚房裏一陣亂,七手八腳,騰了張大工作台給他們。

宗杭偷眼看。

工作台邊沿上,一字型排開八個大白瓷碟子。

有個人專門主刀,另有人負責洗遞。

他們這趟下湖,捕到的東西不少,魚類尤多,什麽鯉魚鰣魚馬棍魚翹嘴魚,宗杭也認不出,只知道是大小粗細各色魚等,又有淡水蝦、毛蟹、螺貝,還有些壓根沒見過的綠色植物。

主刀那人手法熟練,削剁撬切,粗略處理了就往盤子裏扔:各個盤子裏都是越積越高,那些生魚生蝦肉塊堆疊,有些神經未死,還在蠕蠕而動,盤底汪一灘血水,不同的腥味疊加在一起,這大雜燴的味道也是夠銷魂的。

再然後,不蒸煮不煎烤,就這麽端走了。

後廚又是一輪議論紛紛——

“這不是給人吃的吧?”

“不能這麽重口味吧,裏頭得多少寄生蟲和細菌啊。”

“沒見識了吧,我吃過日本料理,人家就是這樣的,生吃。”

宗杭心說:胡說八道。

他也吃過日本料理,但日料好歹有一些措施,譬如熟水洗、低溫殺菌、佐芥末、吃配料等等,哪有這麽血淋淋的,姜絲都不切一份就上了的?

肯定不是給人吃的,不是要開金湯嘛,估計是儀式上用的,祭河的吧。

*

易颯歪在床上,正打手機遊戲,忽然聽到走廊裏有砰砰門響。

她皺起眉頭。

午飯過後,頂層這一塊,尤其最靠裏的這幾間,根本不讓人隨便走動——要保持安靜,方便他們這些做水鬼的領水餐、洗浴、打坐、靜修,做夜半開金湯的準備。

這誰呢?一點規矩都沒有。

她手機一甩,開門去看。

隔了兩間房的地方,伸手拍門的那是……

姜孝廣?

易颯奇道:“姜叔叔,你怎麽出來了?”

老一輩人,應該比她守規矩才是。

姜孝廣眉頭緊皺,示意了一下腳下的盤子:“你看看!”

易颯循向看去。

那盤子裏,一大盤的水餐,送來什麽樣,還什麽樣,但其它幾間房的門口,包括她自己的,擺著的都已經是個空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