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3頁)

井袖早被嚇了個半癱,加上剛剛那麽一折騰,手腳沒力氣,那速度怎麽也沒法讓他滿意,宗杭心急如焚,又無可奈何,忽然聽到水聲,回頭一看,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可能是豬肺告罄,也可能是他受傷,人血味更誘人,那些被豬肺引開的小群鱷魚,已經氣勢洶洶地過來了,黑壓壓的一片間,無數憧憧亮點,打頭的那一條,突然從水中縱躍而起……

宗杭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離水面一米多高,怎麽說也是個保障,但看這鱷魚騰起的勢頭,縱上個兩三米、咬住他、再拖下去,絕對不成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上頭的易蕭忽然探下身子,一把抓住井袖的胳膊,把她淩空拎了上去。

前路終於暢通無阻,宗杭拿出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往上爬,近乎縱竄,慌亂間,有一腳踏滑,好像踩到了鱷魚上探的管吻。

這一踩讓他腦子裏一轟,手腳並用,像逃命的蜈蚣,飛快翻上了台面,也忘了停,一個沒刹住,從台階上滾了下去。

最後那一下,後背著地,宗杭躺著不動,大口喘息,頭一次覺得,土地這東西,太親切了。

以後他死了,一定要埋進地裏,生不同裘,死也求個並穴。

過了很久,上頭才有動靜,是易蕭打著手電下來,光柱左搖右晃,最後直直打在他臉上。

這光太灼眼了,宗杭想伸手去擋,但手臂虛得沒力氣,擡不起來,只好放任眼前漸漸素白,茫茫一片。

易蕭的聲音就在這素白裏飄下來。

“運氣真好,這些鱷魚,都太小了。”

*

回去的路上,井袖拿碘伏給他清理了傷口,做了簡單的止血包紮,鱷魚的趾爪的確鋒利,好在傷口不深,那幾道都沒傷到骨頭。

宗杭以為,這種傷勢,怎麽著都該去醫院打個破傷風,沒想到回到酒店,易蕭只是吩咐井袖去放水,這一晚,讓宗杭在水裏過。

井袖一聲不吭,散落的頭發濕淋淋的,衣服也不換,陪著宗杭進了洗手間,幫他放水,又扶他坐進去。

血從包紮好的紗布裏洇出來,把缸水染成淡朱色,冰涼的水浸進破開的皮肉,疼得宗杭頭皮都麻了。

井袖半蹲在浴缸邊,看缸水漾動,再然後,身子跟秋風裏的掛葉似的,忽然抖個不停。

她腦子木了一路,直到現在,那股後怕的勁才上來。

其實,她性子裏,多少是有些潑辣勁的,心裏有沖動,想沖到易蕭面前,把那塊柿子金砸給她,同時吼一句:“我他媽不幹了!”

為了掙多點錢,她願意吃苦,可她從沒同意過賣命!

但這沖動始終差一口氣,沖不開蓋頂:她被易蕭那一腳給踢怕了。

這女人,一直像個好說話的人,雇她照顧宗杭也很痛快地出了大價錢,以至於井袖幾乎忘記了,她其實有猙獰的一張臉。

宗杭也挺難受的,沉默了會,說:“井袖,你別擔心,我去跟她說,我現在能動能走,什麽事可以自己幹,不需要你照顧了,讓她放你走。”

井袖吸了下鼻子:“不可能的,宗杭,你想想她這個人……不可能的。”

頓了頓,又自嘲地笑:“也怪我,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二十萬美刀呢,風吹不著雨打不著的,只當個護工,就能給你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往好點想,至少,最後關頭,她彎腰拉了我一把。”

說到這兒,擡眼看宗杭,眼圈忽然紅了:“還沒謝謝你呢,我當時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你會跳下來救我。”

宗杭不好意思地笑:“也不是……你也別把我想得太無私了,我其實當時也怕,但我後來忽然想到……”

他壓低聲音:“她費了那麽大力氣,花了那麽多錢,雇你照顧我,二十萬美刀呢,難道就是為了養塊肉,送去給鱷魚吃?我賭她肯定不會看著我死的……我聰明吧?”

井袖想笑,但眼淚先下來了。

宗杭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過了會才安慰她:“沒事,我以後也會注意點,不會再讓她那麽……欺負你,我們是朋友,是站一頭的,有什麽事,我肯定會幫你的,我說話算話。”

他擡起手,把水淋淋的拳頭送過去。

井袖看懂了,揩了揩眼角,也擡起拳頭,和他碰了下拳面。

有些話說出來,是需要點儀式感的,好像這麽一做,承諾就沉甸甸有了分量,不再輕飄飄上天。

宗杭說:“咱們以後要聰明點,要防著她點,有什麽不對的,我們互相通個氣……哎,井袖,你覺得我今天,厲害嗎?”

他前一句說得鄭重其事,話裏話外都透著超出年紀的穩重,後一句,忽然又回去了,受了那麽大罪,眉宇間居然還現出了些稚氣未脫的小得意。

井袖噗地笑了出來,她朝外頭努了努嘴:“她那樣,你不氣啊?還有啊,傷口疼不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