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3頁)

阿帕是華人家庭長大的,還頗會引用一兩句地道的中國俚語。

井袖讓他噎得又好氣又好笑,又有點羨慕他:也就是他年紀小、血熱,才會有這樣不切實際但勇往直前的沖動吧。

反觀自己,是不是有點涼薄了:除了唏噓惋惜,好像也沒為宗杭做過什麽。

她說:“是,有志者事竟成,但有志者也得吃飽飯啊,酒店的工作好歹是個保障……”

阿帕沒吭聲,他知道井袖說的是對的:突突車生意不好做,在暹粒,突突車比客人多,有時候一個客人,被四五輛車搶,人吃不飽飯,總被生計的事分心,志氣確實會短……

但少年人心性,撞了墻也要顯擺兩句腦殼硬,他重又硬氣,反說井袖:“啰裏啰唆,顧著你自己吧。”

井袖被他氣笑了:“我怎麽了?”

“小少爺在大街上都能失蹤,說明社會復雜,你的客人也復雜,你這樣的,叫高危從業者,還有心思說我,多顧你自己吧。”

小屁孩兒,張口閉口還論起“社會復雜”來了,井袖鼻子裏哼了一聲:“我們又不是黑按摩,接單有原則的,地點必須是在城區二星以上的酒店。”

阿帕仰頭向著空氣,“哈,哈,哈”,幹笑三聲。

他說:“二星以上怎麽了?壞人就不住酒店了?”

*

不知道是不是被阿帕的話影響了,進電梯時,井袖心裏有點毛毛的。

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這酒店很老,是暹粒第一批面向華人遊客的住宿場所,陳設偏舊,走廊裏的感應燈時靈時不靈,電梯運行起來吱呀響,就跟隨時要出故障似的,不過仗著資歷久,門路多,勉強拽上了二星。

根據以往的經驗,這兒的客人素質也偏低,壓價的、拖時間的、動手動腳的,都不在少數,要不是因為約客是個女人,井袖多半會推掉。

走出電梯,時間剛剛好,她沿著走廊,一路找房號,找到了218房,正要擡手去敲,身後正對著的那扇門,無聲無息地開了。

有個女人叫她:“井袖?”

這也太突兀了,井袖嚇得一個激靈,茫然回頭。

對面門裏很暗,大概拉了遮光簾,門只開了掌寬,女人全身都裹在暗裏,頭發又有些遮臉——井袖看不清她面目,只隱約覺得是個中年女人,狀態不太好,似乎很疲憊。

這女人怎麽會叫她的名字呢?井袖看看218的門牌,又轉頭看那女人,有點搞不清狀況。

那女人話說得很和氣:“是我電話預約的,開始是住218,那個房間馬桶下水不好,就調到這間了。”

“忘了跟你說了,後來想起來,看看時間,你也快到了,就想著當面說也一樣的。”

這樣啊,井袖笑起來:“這酒店設備是老壞。”

那女人也笑,往裏退了一步,把門拉開。

屋裏挺暗的,這麽大白天,遮這麽嚴實,只開了一盞暈黃色的壁燈。

不過稀奇古怪的客人本來就很多,井袖也見慣了。

進到屋裏,她先把包拎到茶幾上,一樣一樣往外拿按摩的服裝和用具,無意間一擡眼,看到那女人站在不遠處,正上下打量她。

井袖有點尷尬,說實在的,應付男人她是有一套,但跟女客人相處,總有點局促。

她指女人身上寬大的長袖連身浴袍:“那個……這種衣服,按摩起來不太方便,大家是同性,你要不介意,穿內衣就可以。”

她終於看清這女人了,幹瘦,枯槁,如柴樣披拂的長發下,露一張灰白色的臉,目光很黯淡,像是時刻都在失神。

一看就知道氣血不暢,是需要多做全身按摩。

那女人低頭看自己的衣服:“我以前受過傷,身上有疤,怕嚇到你。”

井袖趕緊搖頭:“不會不會,事實上,受過傷的皮膚,跟完好的皮膚是不一樣的,按摩的時候手上更要分輕重,最好能讓我看到。”

說完了又訥訥,覺得這女人雖然態度溫和,但自己在她面前,沒來由的很不自在。

還是快進正題,早完事早好,她指了指洗手間:“我能進去……準備一下嗎?”

那女人點了點頭。

井袖拿著按摩工服進了洗手間,撳亮廁燈之後,想鎖個門,鼓搗了兩下,發現門簧壞了,只得放棄:反正內外都是女人,不怕偷窺。

她手腳麻利地換上衣服,又開了水龍頭,打香皂洗手——手洗得幹凈點,待會抹按摩油也會順暢。

洗著洗著,忽然皺起眉頭,盯著鏡子裏的場景看。

怎麽說呢,這洗手間不大,屬於最標準的形制:人站在門口的話,正對著的是坐式馬桶,右邊是對著大墻鏡的洗手台,左邊是落地浴缸。

洗手的時候,面對鏡子,可以把整個洗手間盡收眼底。

但怪就怪在,浴缸上的浴簾,是全部拉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