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3頁)

陳禿嗯了一聲,頓了頓,嘴巴朝外努了努:“出來聊幾句,讓他先歇著吧。”

*

易颯跟著陳禿走到鐵籠邊。

阿龍阿虎剛被投喂過,籠子周遭彌漫著一股肉腥味,易颯揪起衣角擰水,水滴瀝瀝濺到地上,映得阿龍阿虎突生的大眼珠子泛亮。

陳禿沒問她下水之後的事,既往的經驗告訴他,問了也白搭。

他壓低聲音,語氣有點煩躁:“不該救他的。”

易颯語氣淡淡的:“救都救了。”

她耗了體力,情緒也低落,不想講話,連笑都嫌費勁。

陳禿示意了一下西南角:“我聽說,素猜是碼粉的,跟緬甸那頭有聯系。”

老金三角被搗毀之後,各股販毒勢力往更偏遠的地方集中,據說在緬甸境內形成了勢力最大的一股——跟緬甸有聯系,意味著這人不簡單,背後有靠山。

易颯說:“我做得很小心,不會找到咱們頭上的。”

陳禿嘆氣:“就怕哪天有後患,麻煩。”

他在道上混了那麽多年,見了太多屁股沒擦幹凈、後來被反噬的事兒,越活膽子越小,什麽人都不想得罪,什麽閑事都不想管。

易颯不想再繼續這話題:“其實你聽他說的那些,跟我還是挺有淵源的,反正都救了,你就當我是人老了,心軟。”

陳禿罵她:“又裝老……”

這浮村裏,他能和易颯走得熟,起初招來過不少流言,有人猜測他是不是看人姑娘好看,想老牛吃嫩草,還有人懷疑他是到了做爹的年紀,把易颯當女兒一樣照顧。

其實都不是。

還真是因為她有著跟年齡不匹配的老成,跟他聊得上話。

但他從沒問過她的來歷,在這兒,交朋友不問過往,不看將來,交的就是當下,再說了,沒一本子辛酸爛賬,能背井離鄉,流落到這混日子?

不過話又說回來,沒點看家本領,也沒法在這混日子。

印象中,只有一次,她隨口提了句家裏的事。

那次是喝酒,借著三分醉意,陳禿笑她長了張大姑娘的臉,揣了顆老太太的心。

易颯向他掰手指:“你看我,七個月喪母,三歲多喪姐、喪父,心裏不滄桑點也說不過去。”

也是,普通人要人到中年才開始面臨送走至親這種事,她是馬不停蹄,生下來三年,送走三個。

……

算了,陳禿也覺得自己太瞻前顧後了:救都救了,木已成舟,還能長回樹不成?那就掄開大槳往前劃吧。

他只求盡量安全善後:“這事,就我們幾個知道,阿香是靠得住的,你那個姓丁的朋友,你去提醒,記得千萬關照他嘴要把嚴實,別……”

說到這兒,忽然皺眉,鼻翼翕動了兩下,奇道:“什麽味道?”

易颯也聞到了。

那是煮沸的白酒味。

*

易颯走進廚房。

果然是黎真香在開灶頭煮酒,鍋裏的酒氣騰騰的,她手忙腳亂關掉,問邊上的丁磧:“是這樣嗎?”

丁磧點頭:“涼透了,再煮,反復三次,就行了。”

黎真香點頭,同時抱怨:“哎呦你們中國人,規矩好多哦。”

丁磧這才回頭看易颯,解釋說:“我猜你今天坐了水,晚上應該拿酒湯送藥,就先準備起來了。”

*

坐水,是女七試的第一考,通俗點說,就是比誰在水下待得時間長,他們叫“坐水”,取端坐如山之意。

易颯坐水,在水鬼三姓中,幾乎是個傳奇。

那一年,三九天的女七試選在“長江萬裏長,險段在荊江”的荊江河段,包了一艘遊船,載了二十七個丁、姜、易三姓中滿七歲的女孩。

考試規則很簡單,所有女孩著背心短褲,帶一把烏鬼匕首,身上捆石頭,一根長繩連著水面的浮標,浮標上標著各自的姓。

然後沉江。

船上有鐘表,也同時點香,看誰沉的時間長,憋不住的,就拿匕首割斷捆繩,自己遊上來,為了以防萬一,還專門安排了人,穿著腳蹼背著氧氣筒下去,以便及時營救。

那場景說起來,是頗有點壯觀的,時候一到,所有女孩倒身翻下船舷,撲通撲通入水,像下餃子。

接下來就是等待。

陸續有人浮上來,像湯圓滾熟了上漂,每上來一個,船上的人就唱數、報時間,然後收標。

三姓的人都趴在船欄上看,自家標還在水裏的,歡欣雀躍,自家標被收了的,臉上無光。

連收了二十六個,水裏只剩了一個易家標。

香燒完了,鐘表滴答滴答,船上開始蕩漾開一片蜂噪般的竊竊私語,所有人都在說:“看來易家,又要出一個水鬼了。”

……

不過坐水之後,體力消耗很大,需要拿三沸三涼的酒送藥,以便補一場深睡眠。

這藥,從前是藥丸,現在與時俱進,磨成藥劑,裝在膠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