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3頁)

一遍漱完,正要漱第二遍,忽然注意到,剛剛吐水的地方,浮塵臟沫間,粼粼水光下,似乎有個怪異的形狀……

他想低頭去看,就在這個時候,嘩啦一聲,水下驟然伸出兩條青白色手臂,瞬間纏住他脖頸,緊接著大力湧來,看情形是要拖他下水。

丁磧心叫糟糕,腰臀處猛然發力,想借著下半身的力量把身形頓住,但壞就壞在他站得離邊沿太近,力使出來沒支點,上半身眼看就要下傾……

電光石火間,他雙手拼命扒住平台的木板邊沿,兩腿後滑,成功改蹲為趴,但那東西力氣奇大,丁磧直覺身子還在被往下拖移,駭出一身冷汗,情急之下牙關死咬,騰出一只手來,快速摸到掉在地上的牙刷,用力一屈,拗斷刷頭,然後不管不顧,向著那東西狠狠插戳……

也不知來回幾次,耳邊忽然傳來水盆跌落的震響和黎真香的尖叫,那股大力倏地脫去,咕嚕嚕泛著水泡隱入水中,丁磧仰身跌坐到露台上,大口喘著粗氣,脖頸間一片血汙。

*

易颯收到消息過來的時候,陳禿已經幫丁磧做了簡單處理,這頭天熱,又濕,不建議包紮得嚴實,所以只在脖子那一圈塗了很多紫藥水,乍看跟包了塊紫色圍脖似的。

黎真香嚇得不輕,一張臉煞白煞白,跟易颯說是水裏有個女的,要把丁磧拖下去,而且,比起丁磧,她更擔心那個女的,因為她看得明明白白,丁磧那根斷了的牙刷柄,有兩次好像插進那女人頭裏去了。

言下之意是,那女的怕是有性命之憂,又絮絮叨叨說應該找幾個水性好的漢子下去看看,指不定屍體現在就在大家腳底下。

易颯湊近了,看丁磧脖子上的傷痕。

一道一道,明顯是用指甲狠抓出來的,有幾道見肉,血裏混著藥水,看得她有點惡心。

陳禿也滿心納悶,他沒看到現場,沒那麽大視覺震撼,聽描述,只覺得是有人要對付丁磧:“他這剛來,不至於得罪什麽人吧?”

易颯垂下眼,丁磧恰擡頭看她,兩人的目光中途交匯,像過了一回太極推手,互掂輕重之後旋即收回,各自心領神會。

她回答:“我去看看,他這傷,你再給打個狂犬疫苗吧,保險。”

*

易颯一手打大手電,一手拎著合金鋼的細棒球棍,在平台邊沿且走且看。

這棒球棍中空,分量不算重,但因為金屬材質,擊打出去很有斤兩,再兼細長好看,基本不占地方,很適合女人防身。

易颯的這根,白天扔船裏,晚上倚床頭。

那個摸進她房裏的男人,一條腿落下殘疾,就是拜這根棒球棍所賜。

黎真香遠遠跟在後頭,盡量遠離靠水的邊沿,膽戰心驚提醒她:“伊薩,你離水遠一點,萬一有人再冒出來……”

黎真香開始念念有詞,她信奉越南本土宗教高台教,這教派兼容並包,東西方諸神共處,供奉釋迦牟尼、耶穌,也供李白、莎士比亞、牛頓,她每次心悸求神保佑,都要念叨七八個名字。

易颯在丁磧出事的地方蹲下,手電光掃過他用力時掰劈裂的木板,也掃過露台下微微晃動的、並無異樣的水面。

不遠處,烏鬼肅然直立,羽翅緊收,只兩只綠瑩瑩的眼睛裏煞氣彌漫。

易颯關掉手電,回頭看黎真香:“香姐,我送你吧。”

黎真香住的離這有段距離,以往都是晚飯過後收拾完了搭船走,今天被丁磧這事一攪,誤了時候了。

*

送完黎真香回來,浮村裏大多數人家都已經滅了燈,船屋一旦沒了光亮,就只剩下黑漆漆的輪廓。

大湖悄靜,小船的馬達聲又悶又低,攪著水花,七拐八繞,又繞回陳禿的船屋前。

陳禿已經睡下了,船屋黑了大半,只雜物房敞著門,亮一盞暈黃孤燈。

門口近水的邊沿處,烏鬼和丁磧肩並肩蹲著,丁磧在抽煙,煙灰彈進腳下的水裏。

易颯把船靠過去:“牙刷柄給我。”

丁磧像是早等著這句,擡手就遞過來。

“洗過嗎?”

“沒有。”

易颯把斷口尖銳的牙刷柄拿到眼前細看:“捅到肉的,有幾次?”

“十三次。”

“十三次都沒血?”

她邊說,邊把牙刷柄送到鼻端。

這一次,她眉頭擰起,過了幾秒才開口:“有點臭。”

丁磧笑笑:“是死人的腐臭吧?”

易颯沒看他,把牙刷柄托到烏鬼面前:“別亂說,這大湖一向幹凈。”

“幹凈”這兩個字上,落了重音。

烏鬼垂下頭,帶銳鉤的薄喙反復推拱那根牙刷柄,然後挪動腳蹼,不慌不忙,從邊沿處下了水,很快向遠處遊去。

易颯想問丁磧要不要一道,如果心裏害怕,她可以一個人去跟,話還沒開口,他已經上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