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頁)

他看到突突車酒吧裏那個女人,像框裏的畫,側身低頭,點著了一支煙,不對,不是煙,她叼著的那一截是扁扁的,紅褐色,像家裏熬湯用的桂皮剖成細枝……

然後擡手擰開了音響。

勁烈的英文歌,居然是他熟悉的。

Lady gaga的《Bad Romance》(壞浪漫),他以前老和哥們兒在KTV裏嘶吼這歌,因為他喜歡這歌的MV:開頭陽光湧入室內,一排現代感十足的白色棺材慢慢打開,結尾GAGA側身躺在燒得焦黑的床上,身邊攤一副死人骨架。

強節奏鼓點,動感十足,那兩柬埔寨人怕是骨子裏也有音樂因子,揍他的動作還踩上韻律了。

此仇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

*

午飯過後,龍宋匆匆來敲宗杭的門。

開門的是阿帕。

龍宋瞪了他一眼,阿帕垂頭喪氣,一副任爾千刀萬剮的模樣。

昨兒晚上,阿帕死活聯系不上宗杭,於是發動自己的那些突突車司機朋友,老市場內外溜了個遍,最後在附近的一條街邊找到了他。

當時,宗杭正恍恍惚惚沿著路走,整個人被打得鼻青臉腫,腦子也有點不清醒,乍看到他,阿帕都沒敢認。

阿帕趕緊聯系龍宋,問要不要送醫報警,龍宋多了個心眼,覺得前因後果都沒搞清楚,萬一是宗杭挑的事呢?報了警就沒轉圜余地了,於是讓阿帕先把人帶回來——好在酒店家大業大,有自帶的醫務室,只要不是太嚴重的傷情,都能應付得來。

不幸中的萬幸,虧得宗杭有自我保護意識,屁股立了功:雖然全身軟組織挫傷、肌腱損傷和血腫一大堆,手骨也有骨折,但沒太嚴重的傷。

進到屋裏,看到宗杭坐在床上,頭上纏滿紗布,露出的臉豬頭一樣,一雙眼成了青腫間的兩條縫,別說是他了,估計親爹親媽見了都不敢認。

龍宋覺得頭疼,養傷還是小事,這可怎麽跟宗老板交代啊。

他嘆著氣在床邊坐下,看到宗杭手邊擱著護照,心頭一緊,脫口問了句:“要走啊?”

宗杭說:“不是,大使館可能要用。”

他嘴唇破了,傷口腫得外翻,說話像含了飯,含糊不清:“龍哥,你聯系大使館了沒有啊,我是中國公民……”

跟有困難找警察一個理兒,人在海外,只能仰仗大使館了,他一定要找中國大使給他主持公道。

龍宋清了清嗓子:“宗杭啊,這事,我不建議鬧大。”

宗杭急了:“為什麽啊?”

傷口痛得厲害,怒火也正熾,委屈的感情醞釀得非常到位,他都計劃好了,也不管什麽男人的面子了,見到大使他就哭,力爭哭出大使心底的同胞手足情和炎黃子孫的血脈連心,讓大使為了他沖冠一怒,沖到柬埔寨首相辦公室要求盡快緝兇。

拍張照片傳回國內,肯定能上頭條,想想看吧,同胞們看到自己的手足兄弟在海外竟然遭此厄運,能不群情激奮?能不潸然淚下?

龍宋平心靜氣:“你還記得你是在哪被打的嗎?”

不記得了,他本來就是走迷路了,後來被打了,跌跌撞撞亂走,被找著的時候,壓根不知道自己在哪。

宗杭說:“讓阿帕帶我再去老市場走一趟,說不定我能回想起來。”

龍宋問下一個問題:“你還記得打你的人長什麽樣嗎?”

宗杭語塞,他真不記得:整個過程他都太緊張了,就記得那人目光多兇悍了。

他不死心:“可以調攝像頭來看啊。”

龍宋說:“這可不是在中國,我聽宗老板說過,你們大城市街道上,都布置什麽天網攝像頭,我們這沒有。”

然後點出最關鍵的:“還有就是,按你說的,是你先傷了人……”

宗杭忍不住了:“我那是沒注意,我還說了sorry……”

龍宋哭笑不得:“有證據嗎?萬一對方堅持說是你先動手傷人的呢?”

宗杭愣愣地看龍宋,看著看著,眼圈就紅了。

他從來就沒遇過這種事,雖說看過不少暗黑影視劇,但那跟發生在自己身上還是有本質區別的,昨晚上的事,簡直顛覆他對世人的信任和對世界的認知:馬老頭那一聲“兒子”,讓他禍從天降,那女人一聲“Ten dollar”,叫他知道了什麽叫插一刀,還有那頓打……

宗杭帶著哭音吼了句:“這也太欺負人了!”

哭都沒法哭,動作一大,臉會疼。

龍宋話鋒一轉:“但是呢,你爸把你交給我,你出了事,我不會就這麽算了,這兩人,我總有一天帶到你面前,讓他們給個交代……不過,得慢慢來。”

闔著還有這峰回路轉的,宗杭漸漸被他帶著走了:“還有那個姓馬的,就他最陰!”

那女人只是沒幫他,馬老頭不一樣,他就是蓄意害人,喊他兒子,還害他挨一頓臭揍,這種心機肝腸,簡直讓人發指!